夜色已深，行宫内的喧嚣渐渐平息。进忠处理完凌云彻发配的后续事宜，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回到宅院。
他推开寝殿的门，室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羊角灯，光线柔和却不足以驱散所有阴影。只见姜云舒并未安寝，而是穿着一身素雅的寝衣，端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进忠脚步微顿，心底那点未能彻底铲除凌云彻的烦躁，莫名地被一股细微的不安取代。
他反手关上门，缓步走到榻前，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靠近，而是屈膝，跪坐在榻边的脚榻上。
这个姿势，让他微微仰视着榻上的姜云舒。
他伸出手，带着一丝试探，轻轻握住了她搁在膝上的手，指尖在她细腻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然后顺着她小腿优美的曲线，缓缓向上，想去触碰更多，声音低哑地唤道：
“姜姜……”
姜云舒没有动，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书卷上移开，只是任由他的动作，直到他的指尖快要触及大腿时，才轻轻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胆子是越发大了。”
进忠的手猛地僵住。
他抬起头，对上姜云舒垂下的目光。那目光依旧柔和，却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那点旖旎，转而升起一股尖锐的刺痛和……恐慌。
她知道了。她一定都知道了。
一股混合着醋意、委屈和愤怒情感猛地冲上头顶。进忠的眸子瞬间暗沉下去，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光亮的深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声音带着颤抖：
“你心疼了？”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自嘲。是因为他动了凌云彻，所以她生气了？所以她用这种冷淡的态度对他？在她心里，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那么重要？
问出这句话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扭过头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可能失控的表情，下颌线绷得死紧，侧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倔强。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颊却被一只微凉的手用力扳了回来。
力道不容拒绝。
姜云舒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正视着他。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没有他预想中的责备，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担忧。
“我心疼他？”
姜云舒的声音抬高了些，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进忠，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是担心你！”
进忠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私自构陷侍卫统领，偷盗妃嫔贴身之物，哪一桩不是杀头的大罪？！”
姜云舒的语气带着后怕，
“是，你手脚干净，找了魏嬿婉那个蠢货当挡箭牌，可万一呢？万一有个疏漏，被皇上的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你怎么办？！”
她的指尖用力点在他的额头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为了那么个东西，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原来……她不是心疼凌云彻，是在气他以身犯险？
巨大的落差让进忠一时反应不过来，心底那点醋意和委屈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取代。
他看着姜云舒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总是柔和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身影，里面满是担忧。
他鼻子一酸，下意识就想像往常一样，把头埋进她怀里，汲取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暖，低声认错，让她别再生气。
可他刚有动作，就被姜云舒伸出一根手指，稳稳地抵住了额头，阻止了他的靠近。
“别想蒙混过关。”
姜云舒收回手，端起旁边小几上已经微凉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开口：
“去跪着。”
进忠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清，或者说不敢相信。
姜云舒不再看他，重新拿起那卷书，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进忠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底那点刚升起的暖意又被委屈淹没了。他瘪了瘪嘴，眸子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姜云舒，又看了看冰冷的地面。
最终，他还是不敢违逆。但他也没乖乖去跪冰冷的地板，而是袍子一掀，动作带着点赌气的意味，直接翻身……跪在了柔软宽敞的榻上，就跪在姜云舒的身边！
他仰着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云舒的侧脸，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无情”。
那模样，哪还有半分在外叱咤风云的影子，活脱脱一只被主人罚了却又不敢远离，只能凑近了装可怜的大型犬。
姜云舒看似在专注地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身旁。
进忠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柔软的锦褥上，绛红色的官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微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紧抿的唇瓣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委屈。
他偶尔会极轻微地动一下膝盖，像是跪得不舒服，却又不敢大声抱怨，只发出一点细弱的抽气声。
这无声的控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姜云舒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收紧，书上的字迹一个也没看进去。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重了些，也是真被他那不顾后果的行径气到了。可看着他这副模样，那点怒气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痒。
她终究是狠不下心肠。
忽然，她猛地将书卷合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进忠被这动静惊得肩膀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望向她，带着一丝不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姜云舒已经一个利落的翻身，直接将他按倒在了宽敞的软榻之上。
“！”
进忠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呼声被堵在了喉咙里。他下意识地想挣扎，手腕和脚踝却在她的钳制下动弹不得。紧接着，眼前一黑，一条质地柔软光滑的丝绸，蒙住了他的双眼，彻底剥夺了他的视觉。
是从她寝衣上解下的衣带？
失去视觉的瞬间，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面颊，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然后，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便迅速离开。
进忠的心跳骤然失序，被蒙住的眼睛让他无法判断她的意图，这未知的境况让他心底升起一丝隐秘的兴奋，方才的委屈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冲击得七零八落。
然而，预想中更进一步的亲吻或爱抚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凉又带着些许痒意的触感，落在了他裸露的胸膛上。那触感轻盈地移动着，画着毫无规律的圆圈。
是毛笔！
进忠的身体瞬间绷紧，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那细软的笔尖仿佛带着电流，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阵细密的战栗。他想伸手去抓住那作乱的手，手腕却被不知何时缚住的丝绸牢牢捆住。
“姜姜……”
他忍不住出声，声音因情动和这陌生的刺激而沙哑不堪，带着一丝恳求。
执笔的人却没有回应。只有那微痒的、挑逗的笔尖，依旧在他身上不紧不慢地游走，描绘着无人能见的图案，点燃一簇簇难以忍受的火焰。
他被蒙着眼，束缚着手脚，如同献祭的羔羊，完全陷入了她掌控的节奏之中，所有的感官，都被那支小小的毛笔和它带来的、令人发狂的痒意与渴望牢牢攫住。
这无声的惩罚，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他心神动荡，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