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曦看着被抽走的书，又看看陆夜北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不太对劲的俊脸，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小东西？”
陆夜北的下颌线绷紧了些，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语气硬邦邦的：“还能有谁？”
苏未曦这才明白过来，差点笑出声。她凑过去，伸手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腮帮子，这动作她现在做得越来越顺手了：“陆夜北，你几岁了？跟还没出生的宝宝争风吃醋？”
陆夜北捉住她作乱的手，握在掌心，眼神幽幽地看着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哪样？”
“以前我下班回来，你会问我累不累。现在你只关心今天的营养餐合不合口味。”
陆夜北开始一条条数落，语气平淡，但内容却透着一股浓浓的酸味，“以前晚上你看书，会靠在我身上看。现在你恨不得离我八丈远，说是我身上热，影响你看书。”
苏未曦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孕早期她体温偏高，容易燥热，陆夜北又是个火炉体质，靠在一起确实不舒服。至于营养餐……那不是医生说要特别注意饮食嘛！
“我那是……特殊情况。”她试图解释。
陆夜北却不听，继续翻旧账，而且越翻越远：“还有，你以前觉得二少比我有趣。”
苏未曦：“？？？”
这都哪年哪月的老黄历了！陆夜风回国那会儿，确实性格跳脱，爱开玩笑，她当时是觉得挺新鲜的，顺口说过一句“二少挺有意思的”，这男人居然记到现在？！
“陆夜北！”苏未曦哭笑不得，“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也是说了。”陆夜北理直气壮，捏了捏她的手指，“证明你当时确实觉得他比我好。”
苏未曦简直要被他这强大的逻辑打败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企业生死的男人，此刻正为了一句几百年前的随口评价跟她斤斤计较，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这男人，小心眼起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陆夜北，我发现你真是个……”她想了想，找到一个精准的词，“记仇小达人！”
陆夜北挑眉，对这个新称呼不置可否，只是执着地问：“所以，谁重要？”
苏未曦存心逗他，故意歪着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嗯……让我想想啊……宝宝呢，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心肝小宝贝……”
她每说一句，就感觉到握着她的大手收紧一分，陆夜北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一分，眼神危险地眯起。
眼看逗得差不多了，苏未曦才噗嗤一笑，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窝进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下巴，软软地说：
“但是呢，宝宝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能陪我走完一辈子的，只有你呀，陆先生。”
她感觉到陆夜北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虽然脸上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但眼底那点不爽和委屈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顺毛后的满足和愉悦。
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苏未曦在他怀里偷笑。真是个口是心非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男人。不过，她喜欢。
然而，苏未曦很快就发现，“记仇小达人”这个称号，陆夜北绝非浪得虚名。
自从那晚“谁重要”的问题之后，陆夜北仿佛开启了某种奇怪的开关，变着法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试图证明自己“第一重要”的地位。
比如，苏未曦给未出生的宝宝挑选小衣服，拿起一件粉嫩嫩的小裙子，笑着说：“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如果是女儿穿这个一定很可爱。”
旁边的陆夜北就会淡淡开口：“我让人从意大利定制的真丝睡衣到了，是你喜欢的颜色和材质。”言下之意，宝宝的衣服算什么，你的睡衣才重要。
又比如，苏未曦和沈静怡讨论婴儿房的布置，说要在墙上贴星空壁纸，装一个月亮形状的小夜灯。
晚上回到卧室，陆夜北就指着天花板说：“我订了一套最新的智能星空投影系统，效果比壁纸好，晚上我们可以一起看。”
苏未曦：“……”这是要跟未出世的宝宝比谁更浪漫吗？
最让她无语的是，某天她孕吐稍微缓解，胃口好了点，多吃了几块酸梅糕。陆夜北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你怀曦宸的时候，好像没这么爱吃酸的。”
苏未曦没多想，随口回答：“是吗？可能这次口味变了吧。”
结果陆大总裁沉默了一会儿，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酸儿辣女。看来这次可能是个儿子。”
苏未曦哭笑不得：“这都不准的啦。再说了，儿子女儿都一样好啊。”
陆夜北看着她，眼神深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如果是女儿，肯定像你，我会更疼她一点。”他顿了顿，补充道，“但如果是儿子，像我就行了，不用分走你太多注意力。”
苏未曦这次是真的被噎住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夜北！你连假设中的儿子的醋都要吃？！”
陆夜北面不改色地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完美地避开了她的质问。
苏未曦看着碗里的青菜，又看看对面那个一本正经、仿佛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不是他说的男人，终于深刻地认识到——陆夜北的小心眼和记仇，是刻在骨子里的，并且范围广泛，不限时空，不限对象，甚至能延伸到虚拟的、尚未出生的、连性别都不确定的“情敌”身上。
她叹了口气，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好吧，自己选的男人，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日子在陆夜北各种暗搓搓的“争宠”和苏未曦哭笑不得的“安抚”中平稳度过。
孕中期是最舒服的阶段，苏未曦的孕吐反应基本消失，精力也恢复了不少。她重新将一部分精力放回工作室，同时也在陆夜北和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安心养胎。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清晨，苏未曦顺利生下了一个六斤六两的健康女婴。
当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红彤彤，却眉眼依稀能看出苏未曦影子的小团子抱到陆夜北面前时，这个在产房外绷紧了全身神经、差点把周时砚手腕捏碎的男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小生命，手臂僵硬得不知该如何摆放，低头看着女儿酷似妻子的眉眼，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柔情填满。
他的女儿。他和曦曦的女儿。
他低头，极轻极轻地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声音沙哑而温柔：“宝宝，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是爸爸。”
然而，这位新鲜出炉的、沉浸在初得爱女喜悦中的爸爸，那点感动和温柔，在回到病房，看到苏未曦满心满眼都扑在女儿身上，连他靠近都要提醒他“小声点，别吵到宝宝”时，迅速消散了。
他看着躺在苏未曦身边，咂着小嘴睡得香甜的小女儿，又看看满脸疲惫却眼神发亮、全身心关注着女儿的苏未曦，心里那种熟悉的、酸溜溜的感觉，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抿了抿唇，走到床边，低声对苏未曦说：“你刚生完孩子，需要休息。把她给保姆或者妈看着吧。”
苏未曦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头也没抬，下意识地回道：“没事，我不累，我想看着她。”
陆夜北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被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