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北那句“非洲”的威力持续发酵。
接下来的几天，陆夜风果然没再出现在林未曦面前，连个骚扰电话都没有。
据陆清清在电话里幸灾乐祸地透露，她二哥正在家哭天抢地地收拾行李，试图寻找一切可能不去非洲的借口，但显然撼动不了陆夜北的决定。
林未曦对此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陆夜风是活该，另一方面又觉得陆夜北这惩罚着实有点狠。不过，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被忙碌的工作冲淡了。
“星曜”项目正式启动，进入紧锣密鼓的执行阶段。作为设计师和品牌主理人，林未曦需要频繁与陆氏传媒的团队开会沟通。
第一次项目进度会，地点定在陆氏传媒的会议室。
林未曦带着准备好的资料和思路，提前十分钟到达。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之前见过的项目核心成员，还多了几个生面孔，看样子是负责具体渠道执行的人。
会议开始，项目负责人照例先介绍了整体进展。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直到轮到林未曦阐述设计理念和后续视觉延展的关键要点。
她打开ppt，刚说了个开场白：“关于‘星曜’系列的核心灵感，主要是想表达一种在沉寂中积蓄，最终迸发出的力量感，所以在色彩和线条上……”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陆夜北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正式，多了些慵懒的压迫感。他手里没拿任何文件，似乎只是路过。
“陆总！”众人纷纷起身。
陆夜北微微颔首，目光径直落在站在投影幕布旁的林未曦身上。他几步走到主位坐下，姿态闲适地往后一靠，抬了抬手：“继续。”
负责人连忙示意林未曦：“林设计师，请继续。”
林未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紧张，重新将注意力拉回ppt上。她尽量忽略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专注于自己的阐述。
“……因此，在后续的KV主视觉和物料延展上，我希望能够保持这种克制而又充满张力的调性，避免过于繁复花哨的元素……”
她讲得很投入，条理清晰，偶尔还会用手势辅助说明。这是她倾注了心血的作品，她希望每一个细节都能被准确理解。
然而，讲了大概三四分钟，她正准备切换到下一页ppt，深入讲解材质运用时，陆夜北忽然开口了。
“可以了。”
低沉的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打断了林未曦的思路。
她愕然停住，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会议室里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明白老板是什么意思。
陆夜北的目光扫过项目负责人，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核心思路已经很清楚。细节问题，后续由林设计师与具体执行人员单独沟通。”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林未曦身上，看着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补充了一句，声音似乎放缓了些：
“三分钟的汇报已经足够。别累着我太太。”
“……”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未曦。
她看着陆夜北，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他这是在干嘛？打断她的专业汇报，就因为她讲了超过三分钟？还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用“别累着我太太”这种理由？
一股热气“轰”地冲上头顶，她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是羞窘，是尴尬，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他知不知道这是在开会？知不知道她为了这个汇报准备了多久？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打断，让她看起来像个需要被特殊照顾、连完整表达自己观点能力都没有的花瓶！
项目负责人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连忙打圆场：“啊，是是是，陆总说得对！林设计师的思路非常清晰，我们都理解了！细节我们下来再慢慢对，慢慢对！”
其他与会者也纷纷附和，只是眼神都带着几分微妙和探究，偷偷在林未曦和陆夜北之间来回扫视。
林未曦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捏着翻页笔，指节泛白。她感觉所有的专业形象在这一刻都崩塌了。她努力想维持镇定，但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
陆夜北似乎并未察觉她的情绪，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站起身，对负责人吩咐了一句“按计划推进”，便径直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经过林未曦身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在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他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会议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其他人陆续离开，不时有人投来含义复杂的目光。林未曦独自站在会议室里，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页ppt，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小助理凑过来，小声说：“未曦姐，陆总他……也是心疼你吧？”
心疼？
林未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如果这就是他表达心疼的方式，那她宁愿不要。
这种打着“为你好”旗号的干涉和不尊重，比直接的冷漠更让人难受。
她收拾好东西，沉着脸走出会议室。刚到电梯口，就听到两个还没走远的陆氏员工在小声议论。
“看到了吧？我就说，陆总对这位太太不一般。”
“何止不一般，简直是护到骨子里了，连汇报时间长点都舍不得。”
“啧，看来那些‘白月光’的谣言真是不靠谱。这哪是不在意，分明是在意得紧……”
“不过……这样会不会有点太……那个了？毕竟是工作场合……”
“嘘，小声点！老板的事，轮得到我们议论？”
两人的声音随着走远渐渐消失。
林未曦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闭上眼睛。
看，在别人眼里，她果然成了一个需要被特殊照顾的、依附于陆夜北的存在。她的专业能力，她的努力，在“陆太太”这个头衔面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电梯下行，她的心也跟着不断下沉。
回到工作室，林未曦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很久都没有出来。
她需要冷静一下。
陆夜北今天的行为，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这两天因为他的维护而产生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或许是在意她的，但他的在意，是建立在“她是他的所有物”这个前提下的。他可以为了维护她而惩戒弟弟，可以在外人面前宣示主权，也可以因为他觉得“她会累”而随意打断她的工作。
这种在意，带着强烈的掌控欲和不平等。
她想要的，是尊重，是并肩而立，是被当作一个独立的、有专业能力的个体来看待。
而不是像一个易碎品，被小心翼翼地保护在玻璃罩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夜北发来的微信。
「晚上想吃什么？」
林未曦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很久都没有回复。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质问？抱怨？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发现，他们之间的问题，似乎比一个“张永年”，比几句“谣言”，要深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