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车厢内一片寂静，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而是萦绕着一种微妙而躁动的气息。
林未曦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陆夜北在陆家说的那句话——
“我的，就是她的。”
那么自然，那么笃定，仿佛天经地义。
还有他剔好刺放到她碗里的鱼肉，他始终没有松开的手，他看向旁人时冷淡、转向她时却会不经意柔和几分的眼神……
这一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再也无法平静。
她偷偷用余光打量驾驶座上的男人。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冷硬。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冷漠疏离的男人，却一次次地，用最直接的方式，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各取所需”的壁垒，似乎在悄然松动。
车子驶入公寓地库，停稳。林未曦解开安全带，低声道：“今晚……谢谢你。”
不仅仅是为送她回来。
陆夜北侧头看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难辨：“应该的。”
两人一起上楼，走进公寓。玄关的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洒下来。
林未曦换好鞋，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钻进次卧。
她站在客厅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心里挣扎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陆夜北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脱下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勾勒出宽阔的肩线和紧实的腰身。
他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还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林未曦。
“要喝水吗？”他问。
“不，不用了。”林未曦摇摇头。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陆夜北放下水杯，朝她走了过来。随着他的靠近，那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再次笼罩了她。林未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浅浅阴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混合着一丝夜晚的凉意。
“林未曦。”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在安静的夜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
“嗯？”林未曦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仰头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他要说什么？
陆夜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仔细描摹着她的五官，从微微颤动的睫毛，到因为紧张而抿起的嘴唇。
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滚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复杂而浓烈。
他抬起手，林未曦呼吸一窒，以为他要碰她，身体瞬间绷紧。
但他只是伸手，越过她的肩膀，从她身后的墙壁装饰架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之前她没注意到的装饰摆件——一个造型别致的金属小鸟。
“这个，”他把小鸟放在掌心，递到她面前，语气平淡无波，“上次看你多看了两眼，就买回来了。”
林未曦愣住了，低头看着他掌心那只线条流畅、憨态可掬的小鸟。她确实有一次和他去家居店买别的东西时，无意中拿起这个小鸟看了看，当时觉得可爱，但想着公寓是他的，自己只是暂住，就没买。
他……居然注意到了？还记在了心里？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冲垮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心理防线。
看着她怔忪的表情，陆夜北将小鸟放回原处，双手插回裤袋，身体微微前倾，将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我不太会说话。”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坦诚的笨拙，“也不知道该怎么……追女孩子。”
追……追女孩子？！
林未曦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眸子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震惊而无措的脸。
他……他在说什么？！
陆夜北看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继续用他那平静无波、却总能掀起惊涛骇浪的语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带你吃饭，帮你解决工作麻烦，介绍你给家人认识，维护你……”
他每说一句，林未曦的心跳就漏掉一拍。
“包括，让你认我的床。”
最后这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说出来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林未曦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血液疯狂奔涌，让她头晕目眩。
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使不上丝毫力气。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一丝哭腔。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要打破那层“合作”的窗户纸？她还没有准备好！
陆夜北任由她抵着自己，没有后退，也没有更进一步。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
“我想干什么，你感觉不到吗？”他反问，声音喑哑。
林未曦的心跳彻底失控。
她能感觉到吗？
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照顾，那些霸道的维护，那些语出惊人的话语……她不是木头，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可是……可是他们之间，一开始就不是因为感情啊！是因为协议，是因为各取所需！还有那个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婚约”……
混乱、恐慌、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挣扎和无措，陆夜北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心疼。他终究还是……逼得太急了吗？
他微微直起身，拉开了些许距离，给了她一点喘息的空间。
“我不逼你。”他看着她，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眼神依旧专注，“你可以慢慢想。”
他顿了顿，补充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但答案，只能有一个。”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主卧。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晚安”。
林未曦独自一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耳边还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话——
“但答案，只能有一个。”
他这是……连拒绝的选项，都给她剥夺了吗？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同时生出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滑坐在地上，把滚烫的脸埋进膝盖里，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无处可逃。
而那个猎人，甚至不屑于隐藏他的意图。
这一夜，林未曦毫无意外地再次失眠了。脑子里反复播放着陆夜北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
那个关于“追女孩子”的宣言，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将她原本就混乱的心湖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第二天，她几乎是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走出次卧，公寓里依旧静悄悄的。吧台上没有早餐，也没有便签。
他……是生气了吗？因为她昨晚的退缩？
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玄关墙壁上那只金属小鸟，心里又是一阵烦乱。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嘀”的一声轻响。
林未曦瞬间绷直了身体，紧张地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陆夜北，而是一个穿着时髦、拎着大包小包购物袋的年轻男人——是陆夜风！陆清清那个风流不羁的二哥！
陆夜风显然也没料到公寓里有人，而且还是个大清早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神惺忪的女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桃花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惊诧和浓浓的兴趣。
他上下打量着林未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语气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哟呵！”
“我哥这千年铁树，还真开花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饶有兴致地围着僵在原地的林未曦转了小半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啧啧称奇：
“可以啊！金屋藏娇？”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
“快跟哥哥说说，我哥是不是偷偷把女朋友带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