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鹊”不愧为云崖子麾下最顶尖的密探,他动用了“清风阁”最高级别的传讯渠道,不惜代价,日夜兼程,仅仅用了不到十天,便将那道密旨的抄本(原件过于危险,由云崖子保留作为后手)以及口信,安全送达了雁门关,经由墨羽之手,呈到了夜玄面前。
帅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夜玄看完了那字迹与皇帝笔迹一般无二的密旨抄本,又听完了墨羽转述的、关于皇帝欲联合云崖子设伏截杀的计划,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层冰寒彻骨的冷意,逐渐在眼底凝结。
他缓缓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山岳的纸放在案上,指尖在“截杀”二字上轻轻一点。
“果然……狗急跳墙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墨羽站在下首,脸色凝重:“王爷,云崖子此人反复无常,其心难测,这份情报,是否可信?会不会是他与皇帝合谋设下的圈套?”
夜玄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云崖子是聪明人。他若真想与皇兄合谋杀我,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他将这密旨送来,是投名状,更是将他自己的退路彻底斩断,逼着本王必须接纳他的‘好意’。”
他站起身,走到北境与京畿的巨幅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条通往京城的、可能布满杀机的归途。
“皇兄既然给本王准备了这份‘大礼’,本王若是不收,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美意’?”夜玄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猛地转身,看向墨羽,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睥睨天下的霸气:
“传令下去!”
“三军缟素,为韩夜将军,为所有在北戎寇边中死难的将士和百姓……举哀!”
“同时,以本王,天下兵马大元帅、玄亲王夜玄之名,昭告天下——”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在书房之内,也即将响彻整个天下:
“陛下昏聩,受国师云崖子等奸佞蛊惑,猜忌忠良,断我粮草,掣肘边军,致使北境烽烟四起,将士枉死,百姓流离!更甚者,竟欲设伏截杀有功之臣,自毁长城,人神共愤!”
“今,北戎虽平,然朝中奸佞未除,国本动摇!本王承天命,顺民心,不得已,挥师南下——”
他停顿了一瞬,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命运的鼓点上:
“清君侧!靖国难!”
“清君侧,靖国难!”
这六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雁门关,并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北境各州府,向着中原大地蔓延!
夜玄没有选择悄无声息地回京,也没有选择直接打出反旗。他选择了这个在礼法上最具正当性,也最能争取民心和部分朝臣支持的旗号——“清君侧”!他要清除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帝身边的“奸佞”,是为了安定国家危难!
这面大旗一竖,立刻将皇帝置于了昏聩无道、迫害忠良的不义之地,而将他夜玄,塑造成了一个被迫反抗、为国为民的悲情英雄和国之柱石!
命令下达,整个北境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三军将士脱下刚刚换上的喜庆服饰,重新披上素缟,关隘城头悬挂白幡,为韩夜和所有战死者举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祭奠。悲壮的气氛弥漫在军中,更激起了将士们对京城那些“奸佞”的无比愤慨!
与此同时,一份份慷慨激昂、罗列皇帝(隐晦地)和国师(明确地)罪状的檄文,被抄录无数份,由信使、商队、甚至是“蛛网”的隐秘渠道,迅速传遍各州各县。
檄文中详细列举了皇帝多年来猜忌功臣、纵容国师贪腐通敌(江南案、与北戎暗中交易)、克扣边军粮草、派遣监军掣肘,乃至最后丧心病狂欲截杀功臣的种种“罪证”(部分证据来自云崖子的“赞助”),字字血泪,句句诛心!
北境百姓本就深受战乱之苦,对保家卫国的玄亲王感恩戴德,此刻听闻王爷竟被皇帝如此迫害,还要被截杀,无不义愤填膺,对京城那位天子的最后一点敬畏也烟消云散。而中原各地的百姓和士人,在了解到北境战事的真相和皇帝的昏聩后,同情的天平也纷纷倾向了夜玄。
民心,开始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支持夜玄的滔滔洪流。
十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雁门关外,誓师台高筑。
夜玄一身玄色甲胄,外罩素袍,立于高台之上。他没有戴头盔,黑发在风中飞扬,面容冷峻,目光如电。台下,是肃穆无声、甲胄分明、蔓延至视线尽头的北境精锐!白幡与玄鸟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琉璃站在夜玄身侧稍后的位置,她也换上了一身素色劲装,手臂依旧吊着,但身姿挺拔,眼神沉静。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场“清君侧”最有力的注脚和象征。
夜玄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拔出腰间的“龙骧”剑,剑锋直指南方京城的方向,声音透过内力,清晰地传遍整个军阵:
“三军听令!目标——京城!清君侧,靖国难!”
“清君侧!靖国难!”
“清君侧!靖国难!”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震四野,如同滚滚惊雷,宣告着一场注定将改变天朝命运的大军,正式开拔!
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除了最精锐的玄甲军,还有大量自愿跟随的北境边军以及部分闻讯赶来投效的各地义士。
夜玄骑在乌云踏雪之上,琉璃乘马紧随其侧。大军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反而旌旗招展,气势恢宏,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向着京城推进。
沿途州府,望风而降。许多官员早已对朝廷失望透顶,更是慑于夜玄的军威和民心所向,纷纷打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少数试图效忠皇帝、阻拦军队的官员,要么被军中高手暗中清除,要么被愤怒的士兵和百姓自发解决。
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如同不可阻挡的历史车轮。
“清君侧”的浪潮,随着大军的南下,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