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冬至飘着细雪,这在岭南是极少见的。赵悦站在试衣镜前,看着蓝布衫老人织的藏青婚纱在灯光下泛着柔光,裙摆上的银丝花纹像凝固的月光。陈默穿着亚麻西装站在身后,领口别着朵用紫苏叶扎成的胸花,是小雅特意设计的。
“奶奶,这婚纱会不会太隆重了?”赵悦摸着裙摆上的云纹,指尖触到蓝布衫老人的针脚,“我以为会是红色。”
老人正在给她戴银簪,闻言笑了:“红的喜庆,藏青的经脏。”簪头的流苏晃了晃,碰在婚纱上发出细碎的响,“再说,这颜色衬你,像把夜空穿在身上。”
张阿姨端着红枣汤进来,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快喝,暖暖身子。”她忽然凑近婚纱,指着腰间的暗纹,“这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赵悦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青丝绕白首”的花样在腰侧织成了个小旋涡,像颗藏起来的心。“要不绣朵梅花?”她提议,“应景。”
蓝布衫老人从针线笸箩里翻出红丝线:“早给你备好了。”银针在婚纱上穿梭,很快绣出朵五瓣的红梅,花蕊是用金线绣的,在藏青色底纹上格外醒目。
陈默忽然指着窗外:“看,小雅她们来了!”
楼下的菜畦里,小雅正和陈默母亲堆雪人,两人的蓝布衫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小雅的雪人戴着草帽,钳子夹着片紫苏叶,分明是“紫苏小蟹”的造型。陈默母亲往雪人脖子上系了条红围巾,笑着对楼上挥手。
“快下来!”小雅仰着头喊,“雪地上能画画!”
赵悦提起婚纱下摆往楼下跑,陈默在后面笑:“小心别踩着裙摆!”
雪地里,小雅用树枝画了只螃蟹,螯钳夹着颗爱心。赵悦蹲下身,在爱心旁画了朵梅花,陈默母亲则在旁边题字:“冬至雪,良缘结。”
蓝布衫老人站在廊下看着,忽然说:“当年我和老头子结婚,也是下着雪。”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老槐树上,“他在雪地里用炭笔画了只凤凰,说要带我去城里过好日子。”
张阿姨递来热姜茶,接口道:“结果呢?”
“结果我在山里织了一辈子毛衣。”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雪光,“不过日子倒也像这雪,看着冷,化了都是甜的。”
中午的喜宴设在时光小筑的院子里,竹棚上挂着红绸和紫苏叶扎成的花球。蓝布衫老人用银梭主持仪式,梭子在两人掌心转了三圈,念道:“一梭织情,二梭织暖,三梭织就百年安。”
陈默母亲端来红鸡蛋,蛋壳上用桂花蜜画着并蒂莲。张阿姨把紫苏糖分给孩子们,糖纸上印着小雅设计的螃蟹图案。赵悦的婚纱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影子,银簪上的流苏晃啊晃,把细碎的雪粒都染成了金色。
宴席尾声,赵悦悄悄溜进厨房。张阿姨正在熬酸梅汤,看见她就笑:“新娘子躲这儿干嘛?”
“想尝尝紫苏梅。”赵悦揭开埋在沙里的坛子,琥珀色的汤汁里浮着饱满的梅子,紫苏叶像沉在水底的翡翠。
张阿姨舀了一勺:“还没到四十九天呢,酸得很。”
赵悦尝了一口,酸得皱起脸,却又忍不住笑:“真甜。”
陈默在门口探出头:“原来你在偷吃!”他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个锦囊,“奶奶给的,说是洞房里用。”
锦囊里装着晒干的艾草和桂花,还有张纸条:“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负银梭织梦人。”
赵悦的脸一下子红了,陈默笑着把她拉进怀里:“走吧,新娘子,咱们的洞房还堆着蓝布衫奶奶织的婴儿袜呢。”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菜畦上,紫苏叶覆着薄雪,像撒了层糖霜。赵悦靠在陈默肩上,听着远处传来的虫鸣,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是有人陪你堆雪人、尝酸梅、织未来,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珍藏的诗。
银梭在月光下闪着微光,赵悦知道,这根小小的银梭,将带着蓝布衫老人的祝福、张阿姨的温暖、小雅的灵气,还有陈默掌心的温度,织就他们更长更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