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曹操开始休养生息,便开始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他最宠爱的两个全死了。
曹昂在宛城战死。
赤壁战后,最聪明、也最宠爱的曹冲也因病而死。
这令曹操伤心许久。
如今,还有曹丕、曹植、曹彰三子。
他已进魏王,下一步不言而喻。
但他却不准备自己动手,而是留给继承人。
曹丕府邸。
司马懿刚从淯县赶回,曹丕便派人来请。
他来不及回府,便赶往曹丕府。
“仲达,你总算回来。”曹丕见司马懿到来,迎上来道。
“公子可有急事?”
曹丕不言,拉着司马懿往里走,指尖还攥着半张揉皱的字条。
到了内殿才道:“前日铜雀台宴饮,子健【曹植】作《登台赋》。
仲达你看,吴质派人送来消息,说如今整个邺城的学子都在传抄,连父王都夸他‘文压建安’。”
他将纸条拍在案上,烛火映着他眼底的焦虑:“前几日秋猎,父王赞子文(曹彰)勇毅;
如今四弟又凭诗文夺尽风头,我这边却只在打理农桑、修补河堤,相较之下,毫无光彩可言。”
司马懿接过纸条,目光扫过那些华美的辞藻,随即将其置于烛火之上,看它蜷曲成灰。
“公子,”他声音低沉而平稳,
“诗赋是锦上之花,军功是袍上之血,而公子所为,是脚下承重之地。
赞四公子文采,是魏王喜爱诗才,是父亲对子嗣的欣赏;
夸三公子勇毅,是主帅对猛将的期许。这些,都与世子的人选无关。”
他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深潭:“治国需要的是耐性、韧性与对根本的把握。洪水退去,百姓会记得是谁修的堤坝;
饥荒度过,万民会感念是谁广积的粮仓。这些功绩不显于一时,却如墨浸绢帛,沉淀下去,便是无可动摇的根基。”
“请公子谨记,要争的,从来不是一时之风华,而是这世子之位。”
“仲达之言甚善。”曹丕忍不住松了口气。
“对了,荆州探子曾带回一种农具,名为‘荆州犁’。听闻此犁乃刘备谋士诸葛亮夫人所制,比之前犁具省力不至一倍。”
曹丕问道,“丕欲献于父王,仲达以为如何?”
“正当如此,此乃利国之利器。然不必叫‘荆州犁’。”司马懿看着弯曲犁辕,道:“此处弯曲,与平直旧辕不同,便叫‘曲辕犁’吧!”
“妙哉!”曹丕抚掌笑道。
随后,他将此事报于曹操。
曹操抚摸着那光滑而富有巧思的犁辕,仔细查看了许久,眼中先是讶异,随即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叹。
“妙啊!”他屈指在犁辕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曲直之间,竟有如此巧思,省却半数牛力民力。制此物者,乃国士之才。”
他抬头看向曹丕,目光锐利:“此物源自荆州?”
“正是。听闻乃刘备麾下所出,名为‘荆州犁’。”曹丕恭敬答道。
出乎曹丕意料,曹操闻言,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缓缓坐下,喟然长叹一声。
“刘玄德……”
曹操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营帐,回到了当年许都青梅煮酒的时节,
“心系黎庶,有仁者之风。此等利国利民之器,未藏于府库,而布于天下……玄德,你终究是这般人物。”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欣赏,以及一丝淡淡的遗憾。
这遗憾是:这样一个让他欣赏的人,却注定是他必须击败的对手。
“子桓。”曹操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决断,
“此犁,当速速颁行各州郡,广为制造,就依你之言,叫‘曲辕犁’。刘备既以仁政收民心,我曹孟德,亦不能让其专美于荆州。”
“儿臣领命!”曹丕心中振奋。
曹操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成都。
刘铭大军,沿岷水而下,然后转至泸水,然后留庞德于安上驻扎。
他不由想起诸葛亮出师表中,“五月渡泸”,现在不正好是五月吗?【216年5月】
刘铭大军走陆路,到达犍为属国治所——朱提。
邓方得知消息,出城迎接。
刘铭见是老熟人,朗声笑道:“孔山将军,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谢公子挂怀。”邓方不卑不亢道,“一路劳顿,还请公子与孔明先生入城。”
大军入城,众人于太守府坐定。
不待寒暄,刘铭便直接切入正题:“孔山,我等此来之意,你当知晓。南中近日风向如何?”
邓方神色一肃,沉声道:“公子,孔明先生。自我等占据成都,南中三郡表面无事,暗中却异动频频。”
“细说。”
“是。牂牁郡朱褒,以防范蛮夷为名,私自扩兵,其麾下兵力已远超郡守定额,且对成都政令文书视若无睹。”
“越嶲郡高定,其麾下叟兵屡屡越境,四处劫掠。末将多次发文斥责,彼皆以‘山野之民不服管教’推脱。”
“最甚者,乃益州郡雍闿。”邓方语气转冷,“很早之前,此人四处散布谣言,言说……言说主公窃据成都。更遣心腹,携金珠前往孟获等各部酋长处,往来密切,其心叵测!”
诸葛亮羽扇轻摇,淡然道:“此三人,早有不轨之心。”
刘铭闻言,冷笑一声:“好得很。他们越是跳得欢,我们动手时,天下人越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看向邓方:“孔山,我已向朱褒、雍闿、高定,以及孟获等各部酋长去信,邀其前来朱提一会。以你之见,他们会如何反应?”
邓方毫不犹豫地回答:“禀公子,必不来!朱褒会称病,雍闿会借口路途遥远,高定更是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至于孟获……其态度暧昧,审时度势。”
“那就好!”刘铭抚掌一笑,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们不来,便是心中有鬼,是自绝于王化!”
他转向诸葛亮,“看来我们这‘宣慰’的第一步,得先‘问罪’了。”
且说,当时刘铭的信使四出,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各方反应却不相同。
牂牁太守府内,朱褒捏着那封盖着镇军将军印绶的绢信,手指微微颤抖。
信中的措辞看似客气,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刘铭小儿……这是要吞并我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