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元,”周瑜缓缓抬头,声音沉郁,“曹操此计,直指要害。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庞统捻着短须,沉吟道:“公瑾当速修书一封,呈报吴侯。须将曹操离间之谋剖白清楚,言明你绝无受此伪爵之心。”
周瑜默然半晌,轻轻“嗯”了一声,心底却泛起一丝隐痛——若伯符尚在,何须如此费力自辩?
几日前。
吴侯府议事厅。
孙权高坐主位,曹操使者蒋干持礼而入,躬身拜道:“在下蒋干,奉魏公之命,特来拜见吴侯!”
“原来是蒋子翼,曹公有何见教?”孙权语气平淡无波。
蒋干直起身,脸上堆着谦恭笑意:“吴侯明鉴,曹孙两家本有姻亲之谊——昔日魏公将侄女嫁与孙匡将军,又为子曹彰求娶孙贲将军之女,这份亲缘岂容轻断?
今魏公念及旧情,特命在下前来,盼能重续两家情谊。”
他见孙权神色未变,话锋顺势递进:“此外,魏公三子曹植,素有才名,常叹江东人物风华。
听闻讨逆将军次女贤良淑德,聪慧过人,魏公有意为曹植公子求亲,愿以秦晋之好固两家盟约,此乃双赢美事,还望吴侯允准。”
孙权眸色微沉,沉默片刻后方道:“婚姻乃大事,关乎宗族,孤需与之商议后再做决断。
使者远道而来,先往驿馆歇息,待孤斟酌妥当,再予答复。”
蒋干虽未得明确答复,却也知晓此事急不得,遂拱手应道:“全凭吴侯安排,在下静候佳音。”
随后,便回了驿馆。
内殿。
蒋干刚走,孙权便屏退左右,脸色沉了下来。
鲁肃见此情形,上前道:“主公,蒋干此来,看似为联姻,实则是为破坏我江东与荆州的联盟啊。”
“子敬所见,与孤不谋而合。”孙权冷笑道,
“曹操征讨张鲁受阻,见刘铭与公瑾势大,威胁宛洛。此时,来提曹植与兄长之女的婚事——若孤应下,便是公然与刘备生隙,他好坐收渔利!”
鲁肃点头道:“正是如此。曹操此举,意在离间孙刘,待两家失和,他便可逐个击破。主公只需婉拒联姻,便能破此小计。”
战阵之间,他或许不行。
对于阴谋诡计,他却能一眼看清。
孙权颔首:“孤自有分寸。”
三日后,孙权召蒋干入府,笑道:“孤侄女尚且年幼,家母不忍其远离。且婚事也需遵其心意,还请使者回禀曹公,联姻之事暂且作吧。”
蒋干心中一叹,知事已不可为,却面上不显,只作惋惜状:“既如此,在下便如实回禀魏公。”
临行之际,蒋干似是突然想起一事,笑着道:“对了,尚有一事忘了告知吴侯——日前魏公感念公瑾之才,已上表天子,封其为石阳侯,封地正是其新得的江夏之地。公瑾文武双全,得此殊荣,实乃众望所归啊。”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孙权脸上的平和瞬间褪去,双目骤睁,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意:“你说什么?!”
蒋干见状,心中暗喜,却依旧故作从容:“吴侯息怒,此乃魏公对周郎的赏识,在下只是随口一提。时辰不早,在下告辞了。”
说罢,便带着笑意转身离去。
孙权立在原地,拳头攥得发白,胸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待蒋干走远,鲁肃见孙权面色铁青,连忙劝道:“主公,蒋干临走前提及此事,分明是故意挑拨!
曹操封公瑾为侯,且封地在江夏,就是要让主公疑心公瑾有自立之心,这是连环离间计啊!”
孙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孤岂会不知?可他偏在此时提起,分明是看准了孤在合肥受挫,而公瑾却连立战功……”
话到此处,语气中竟多了几分复杂。
鲁肃还想再劝,却见孙权摆了摆手:“子敬不必多言,孤明白其中利害。”
又过几日,周瑜的急信如期而至。
信中字字恳切,详述曹操封爵乃是离间之计,自己已当面赶走天子使者,绝无受封之意,恳请孙权勿要轻信流言。
孙权捏着书信,沉默良久。
“子敬,”他抬头看向鲁肃,声音低沉,“孤并非疑公瑾有异心,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嘲,
“孤在合肥损兵折将,公瑾却在外得封侯爵,天下人会如何看孤?会不会说,这江东的底气,全在周瑜身上,而非孤这个吴侯?”
鲁肃心头一凛,瞬间明白——孙权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周瑜的“异心”,而是自己的威望被周瑜的功勋盖过。
他刚要开口劝慰,孙权已将书信收起:“罢了,此事到此为止。传孤命令,令公瑾严守西阳,谨防曹军异动。”
虽误会暂解,但蒋干临走时埋下的那根“刺”,已悄然扎进了孙权心底,再难拔除。
蒋干回到许都,将江东见闻细细禀报。特别详细说了孙权听到“石阳侯”的反应。
贾诩听罢,闭目沉吟片刻,方缓声道:“江东有能人,其谋深远,不可急图。”
曹操却摆摆手道:“文和差矣,虽未能离间孙刘,孙权与周瑜必生嫌隙。”
“哈哈哈。”他话锋一转,“汉中、樊城一战,我军损失不小,且养精蓄锐,以待天时。荆州、江东之事,非一时之功可定。”
“明公所言极是!”
等云城初具规模,刘铭将防务交予徐庶、马超,自己则与赵云一路南下,抵达安陆城外。
几日后,经黄盖传话,周瑜与庞统如期而至。
“公瑾兄,士元兄,别来无恙?”刘铭笑着拱手,语气热络。
周瑜眸光微动,淡然还礼:“子续亲临,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刘铭笑容不减,带着几分调侃,“听闻天子钦封兄长为‘石阳侯’?这可是大喜事,特意过来道贺。”
周瑜面色一沉,袖袍微拂:“此等僭越之封,休要再提。”
“兄长何必动气?”刘铭向前一步,语气真诚道。
“若在我妻兄处待得不顺心,何不来我处?我刘铭必如伯符一般,倾心相待,绝无猜忌。”
“你!”周瑜气结,剑眉紧蹙,“子续今日邀我二人前来,便是要说这些?”
“岂敢岂敢,”刘铭哈哈一笑,转而问道,“另有一事:听说仲谋兄,回绝了曹操的联姻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