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的寒风似乎都带上了倦意，呜咽着卷过遍布疮痍的战场。持续了整整三天的惨烈攻防终于落下帷幕，白虎族在丢下数百具精锐尸体后，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灵晶矿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刘渊几乎是从风火轮上栽下来的，落地时一个踉跄，被眼疾手快的狐妗扶住。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三天来不间断地催动初学乍练的《光阴剑诀》，对心神和仙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若非哪吒屡次援手，他恐怕早已力竭倒下。哪吒的情况稍好，但眉宇间也难掩疲惫，火尖枪上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风火轮也不再如往日那般烈焰熊熊。狐妗虽未直接参与最前线的搏杀，但维持大型幻阵、救治伤员、协调防御，也让这位九尾天狐耗神不少，绝美的面容上写满了倦怠。
“总算……守住了……”刘渊喘着粗气，看着眼前勉强保住的矿脉，声音沙哑。
“哼，那白啸岳就是个不知疲倦的怪物！”哪吒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臂，嘴上却不服输，“下次非得让他尝尝小爷我乾坤圈的厉害！”
狐妗轻轻叹了口气，美眸中忧色未减：“此地不宜久留，先回族中再说。长老们……想必已在等候了。”
回到狐族临时建立的北冥营地，气氛依旧凝重。简单的疗伤和休息后，狐族的核心层迅速召集了一场内部会议。巨大的冰晶帐篷内，狐火跳跃，映照着各位长老神色各异的脸庞。
刘渊和哪吒自然被排除在外。两人靠在营地边缘一根巨大的冰柱下，各自调息。哪吒还好，毕竟是天庭正神，见惯了场面，闭目养神，恢复得飞快。刘渊则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努力稳固着体内依旧有些躁动的天仙修为，以及那尚未完全融合的血脉之力。
帐篷内的争论声即便隔着结界也能隐约听到一些，时而激烈，时而沉寂，显然内部的意见分歧极大。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的帘幕被掀开，狐妗一脸疲惫却眼神坚定地走了出来。她身后，几位长老面色沉凝，或摇头叹息，或目光复杂，但终究没有再出言反对。
“如何？”哪吒睁开眼，饶有兴趣地问。
狐妗走到他们面前，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通过了。狐族将与鲲鹏族正式结盟，倾力支援，共抗白虎族与玄冥殿。”
刘渊闻言，心中一松，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狐妗看向哪吒，眼中带着感激：“多谢三太子提供的证据，至关重要。”她指的是哪吒利用天庭手段和自身神通，在战斗中悄然收集到的几缕玄冥殿特有的黑暗魔气，以及一段记录着白虎族战士被魔气侵蚀神智的短暂影像。正是这些铁证，在会议上被她公之于众，才最终击垮了主和派最后的侥幸心理，让长老们认清了玄冥殿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此战绝非单纯的妖族内斗。
哪吒摆摆手，浑不在意：“举手之劳。这帮藏头露尾的魑魅魍魉，迟早一锅端了。”
事情既定，紧张的氛围稍稍缓和。哪吒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旁边仍在努力平复气息的刘渊身上，看着他年轻却已写满坚韧与责任的脸庞，看着他体内那两种依旧未能完全圆融的力量在挣扎着寻求平衡，不知怎的，忽然生出几分感慨。
“喂，小子，”哪吒忽然开口，语气不像往日那般跳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着你，倒让小爷我想起一个人。”
刘渊一怔，收敛功法，疑惑地看向他：“谁？”
“杨二哥。”哪吒吐出三个字，眼神有些飘远，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当年他初出茅庐，劈桃山救母，闹天宫救妹时，也是这般……嗯，又倔又不要命，心里揣着太多事，咬着牙硬扛，修为蹭蹭涨，打得架一场比一场凶险。”
刘渊闻言，顿时失笑，连忙摆手：“三太子可别拿我开玩笑！杨戬师兄乃是司法天神，阐教三代首座，神通广大，威震三界。我算什么？一个挣扎求存的小修士罢了，岂敢与真神相提并论？”他语气真诚，带着对那位传说人物的敬仰，也有一丝自知之明。
哪吒却撇撇嘴：“谁跟你说地位神通了？是那股劲儿！认死理，护短，逼到绝境就能爆种的那股劲儿！”他顿了顿，嘿嘿一笑，“不过嘛，你比他当年可能还愣头青一点。”
刘渊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自嘲道：“我可没那么大志向。若能选择，我倒真想做个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的野猴子，占一座山，渴饮涧泉，饥餐野果，无拘无束，那才快活。”
“野猴子？”
听到这三个字，哪吒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骤然变得复杂起来。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西方，那双总是燃烧着战火与不羁的眼眸里，竟罕见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和追忆，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某个毛脸雷公嘴的身影。
半晌，他才低声喃喃，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几分调侃，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野猴子……他啊……怕现在，快成佛了吧？”
话音落下，一阵北冥特有的寒风吹过，卷起细碎的冰晶，掠过营地，带来片刻的寂静。刘渊似懂非懂，只觉得哪吒此刻的情绪有些奇怪。而狐妗则若有所悟，美眸微微闪动，似乎明白哪吒所指为何。
哪吒很快恢复了常态，拍了拍刘渊的肩膀，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三太子：“行了！别学那死脑筋的杨二哥，也别学那可能快变成呆子的野猴子！做你的刘渊就好！仗还没打完呢，赶紧调息，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刘渊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些许波澜，重新闭上双眼，继续运功。只是那句“快成佛了吧”，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间漾开了一圈细微而莫名的涟漪。而哪吒则抱着臂，依旧望着西方，火尖枪上的火焰，无声地跳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