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之地的寒风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呜咽着掠过星海漩涡边缘的巨大营地。三日血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灵晶碎末、焦糊味与淡淡的血腥气,混合成一种战争特有的残酷味道。狐族与残存的鲲鹏族战士各自占据营地一角,虽因共同抗敌而暂时并肩,但那无形的隔阂与漫长岁月积累的偏见,仍像一道冰墙,横亘在两族之间。
营地中央,最大的那座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议事厅内,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鲲鹏族仅存的几位高层齐聚于此,为首的正是伤势未愈、羽翼上还带着焦黑痕迹的烛阴将军,九渊。他面色阴沉如水,听着麾下将领汇报着惨重的损失,以及狐族援军在此战中起到的作用。每一次听到“狐族幻阵阻敌”、“狐族法师救治”等字眼,他的眉头就锁紧一分。
“……情况便是如此。若无狐族及时支援,灵晶矿脉乃至我族最后的防线,恐已落入白虎族之手。”一名鲲鹏长老沉声总结道,语气复杂。
九渊猛地一拍冰案,坚硬的冰桌瞬间布满裂纹:“所以呢?我鲲鹏族,北冥之主,如今竟要依靠世代隔阂的狐族来苟延残喘了吗?!这份人情,我族该如何偿还?又该如何自处?”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难以掩饰的屈辱。固有的骄傲,让他难以坦然接受世仇的援助。
议事厅内一片沉寂,鲲鹏族众长老面色各异,有的羞愧,有的不甘,有的则流露出深深的疲惫。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推开。狐妗并未带着大批随从,只身一人,缓步而入。她依旧一身素白衣裙,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战后未褪的倦色,但眼神却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九渊将军,诸位长老,”她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令人心静的力量,“狐族此来,非为施恩,实为自救。玄冥殿野心勃勃,其目标绝非区区北冥。若鲲鹏族覆灭,狐族青丘又能独善其身多久?”
九渊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愿与她对视:“漂亮话谁都会说。若非你狐族与那人类小子先前闯入我族禁地,又岂会引来这许多祸端?”他仍在试图寻找理由,维持那摇摇欲坠的骄傲。
狐妗轻轻摇头,并未争辩,只是缓缓抬起手。一枚留影珠在她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出哪吒提供的几段关键影像——白虎族战士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黑芒、兵刃上附着的污秽魔气、以及白啸岳力量中那丝不正常的、充满毁灭意味的黑暗能量。
“将军请看,”狐妗的声音沉静如水,“这并非简单的力量暴走,而是玄冥殿的‘暗蚀魔纹’与‘噬心魔种’。他们并非在助力白虎族,而是在操控、在侵蚀!白啸岳或许得到了力量,但整个白虎族,都已成为玄冥殿用以搅乱三界、收割灵魂的工具!”
影像中的证据铁一般确凿,那阴冷邪恶的气息,让所有鲲鹏族高层都感到一阵心悸与厌恶。他们与白虎族交战最久,自然能分辨出那力量与白虎族本身刚猛暴烈气息的截然不同。
九渊死死盯着那些影像,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回想起与白啸岳交手的细节,那股疯狂与毁灭欲,确实远超以往。长久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答案却更加沉重。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悔恨猛地攫住了他。他因固执的偏见,险些将真正的敌人认作援手,而将可能的盟友推得更远,致使族人身陷绝境。
他挺拔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最终,他缓缓转过身,面向狐妗,那双锐利的鹰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片沉重的清明。
他深吸一口北冥冰冷的空气,猛地单膝跪地,这个动作惊呆了所有鲲鹏族长老!
“狐妗公主……”九渊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是我……是我九渊愚昧狭隘!固守陈规旧念,蒙蔽双眼,不识真正危局,险些铸成大错!今日方知,鲲鹏与狐族,皆乃棋局盘中子,俎上肉!我……为我族过往之偏见,致歉!”
这一跪一歉,重如山岳。议事厅内,所有鲲鹏长老动容。
狐妗连忙上前虚扶:“将军请起!大敌当前,过往恩怨,当如这北冥寒冰,消融于共同危难之下。”
九渊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同族,语气斩钉截铁:“传令!召开长老会,即刻与狐族商议结盟之事,绝非口头之约,当以‘血誓’为契!”
消息传出,狐族营地亦是一片震动。
不久后,在星海漩涡的边缘,一场古老而神圣的仪式举行。
鲲鹏族与狐族的核心成员分列两侧。中央,九渊与狐妗各自划破掌心,蕴含着两族本源力量的鲜血滴落在一枚巨大的、镌刻着两族图腾的古老冰晶之上。
以两族之血为引,以北冥之灵为证,双方共同立下誓言:
“今以血为誓,鲲鹏狐族,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共抗玄冥魔祸与白虎之锋!灵力共享,福祸同当,如有背弃,天地共诛!”
嗡!
冰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道血线冲天而起,旋即分化万千,柔和地落入每一位立誓者的眉心。刹那间,所有在场的两族成员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灵力与对方族群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与联系,仿佛无形的桥梁已然架设,一个初步的灵力共享契约就此达成!
誓成,冰墙消融。
九渊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如释重负的神情,他看向狐妗,沉声道:“公主,盟约既成,北冥秘境,当向盟友敞开!”
他转身,面向联军,声音传遍四方:“开启‘瀚海归墟秘境’!所有联军将士,皆可入内修炼恢复,汲取北冥本源之力,速愈伤体,提升修为,以备战事!”
此言一出,联军沸腾。北冥秘境乃是鲲鹏族根基所在,从不对外族开放,其中蕴含的古老寒冰灵力和星海漩涡之力,对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
很快,在鲲鹏族长老的引导下,一狐一鲲鹏两位修士组成小队,怀着好奇与期待,依次步入那缓缓开启的、闪烁着蔚蓝光芒的秘境入口。
刘渊和哪吒站在一旁,看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嘿,这大鸟总算开窍了。”哪吒抱着胳膊笑道。
刘渊感受着空气中那逐渐化开的隔阂与新生的联结之力,也微微一笑:“看来,这北冥的天,真的要变了。”
寒冰依旧,但曾经冻结在两族之间的那道万载坚冰,终于在共同的血与火之后,开始消融。一股新的希望,如同秘境中溢出的精纯灵气,开始在联军营地中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