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藏经阁地窖中的发现,如同一道微弱的闪电,划破了笼罩在青岚宗上空的绝望阴霾。
然而,要将那柄正在自行嗡鸣的古老断剑残骸,从主峰护山大阵最核心的区域,送到几乎被魔潮包围的“不灭心垣”阵眼处,陈寻所在的位置,其间要跨越的,是已经被魔道彻底控制的、危机四伏的中间地带!
光墙之外,魔影幢幢,杀声震天。血屠的巨斧依旧在疯狂劈砍着出现裂纹的光墙区域,拜心教魔魂的咆哮与幽魂殿的魂咒如同附骨之疽。任何一点额外的动静,都可能引来魔道更猛烈的集中攻击。
“我去!”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是洛风。这位散修剑客此刻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多处轻伤,但气息依旧凝练如初。他深知那柄断剑可能是扭转战局的关键,也明白此行九死一生。“我修为不高,目标小,擅长隐匿潜行。将剑置于储物法器之中,或有几分把握。”
沐晚秋看向陈寻,见后者微微点头,便不再犹豫。她取出一枚贴身的、刻有隐匿与疾速符文的青色玉佩,交给洛风:“此佩可助你隐匿气息,增速三成。但穿过魔气最浓郁处时,仍需万分小心。事若不谐,保全自身为上。”
洛风接过玉佩,抱拳一礼,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贴着光墙内侧移动,寻找着最佳的出击点。光墙之外,恰好有一处因妖族战士与魔物激烈交战而形成的短暂混乱区域,魔气与妖气、灵力剧烈对冲,感知相对模糊。
就是此刻!
洛风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催动青色玉佩,身形化作一道几乎无法被神识捕捉的淡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光墙特意为他打开的一道细微缝隙中电射而出!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甫一冲出,便立刻压低了身形,紧贴着地面崎岖的沟壑和倒塌的建筑阴影疾驰,尽量避开空中战场的核心区域。青色玉佩的光芒微微闪烁,将他的气息波动压制到最低。
然而,元婴级别的战场,能量乱流无处不在。一道血煞宗修士打偏的血色刀芒擦着他的头顶飞过,恐怖的煞气让他气血一阵翻腾,差点暴露。更有一群嗅觉敏锐的低阶魔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呜咽着朝他隐匿的方向包抄过来。
洛风心中冷静无比,没有丝毫停顿,手中长剑甚至未曾出鞘,只是以剑鞘尖端疾点,精准地刺入扑来魔犬的眉心薄弱处,一击毙命,手法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多大声音。他身形如同游鱼,在尸骸与废墟间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处明显的魔气陷阱和游荡的魔魂。
他能感觉到,魔云深处,那道冰冷的意志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这片区域,让他神魂一紧,立刻将气息收敛到近乎龟息的状态,伏在一处焦黑的断墙之下,一动不动。
足足过了十息,那被窥视的感觉才缓缓移开。洛风不敢怠慢,再次加速,向着主峰方向全力冲刺。这段不过数里的路程,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
终于,主峰那残破却依旧挺拔的山门轮廓在魔气中隐约可见。数名浑身浴血、眼神警惕的青岚宗执事早已守在一处隐蔽的阵法出口处,见到洛风接近,立刻打出约定好的手势。
交接的过程快如闪电。一名执事将一个毫不起眼、贴着层层封印符箓的玄铁匣子塞到洛风手中,沉声道:“断剑就在其中,封印已解,共鸣愈烈,小心!”
洛风点头,将铁匣收入怀中那件空间有限的储物袋,毫不停留,转身就沿着另一条更加曲折、但相对隐蔽的路径,向回冲去!
回程的压力更大!因为他怀中的断剑共鸣虽然被层层封印和储物袋阻隔了大半,但其散发出的那股亘古沧桑、迥异于当世的微弱剑意,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独特星火,对于心魔投影这等存在而言,感知或许更加敏锐!
果然,就在他冲出主峰范围不久,魔云深处,那道血色竖瞳猛地转向了他所在的方位!一股冰冷、探究,随即转为极度贪婪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下来!
“拦住他!夺下那东西!”拜心教副教主也察觉到了异常,嘶声怒吼。
顿时,数道凶厉的魔影放弃了对光墙的围攻,朝着洛风扑杀而来!更有诡异的魔咒和束缚类的法宝光芒亮起!
洛风脸色一变,知道行踪已露。他不再隐藏,全力催动青色玉佩和自身真元,速度飙升到极致,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在漫天袭来的攻击中惊险万分地穿行、闪避!剑光终于出鞘,不再是悄无声息的刺杀,而是爆发出凌厉决绝的剑气,将几道避无可避的魔光绞碎!
但魔道拦截的力量太强,一道幽魂殿长老发出的“缚魂丝”还是缠上了他的左腿,阴寒的魂力瞬间侵入,让他身形一个踉跄。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魔魂利爪当头抓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不灭心垣”之内,一直闭目感知着洛风方位和断剑共鸣波动的陈寻,骤然睁眼!
他无法直接出手救援,体内亦无多余力量。但他能做另一件事——以自身识海中的古老剑印为引,主动去“呼唤”、“牵引”那柄正在洛风怀中共鸣的断剑!
他将全部心神,连同混沌道种核心处那一点星火,尽数投入识海剑印之中,摒弃所有杂念,只留下最纯粹的、对“同源剑意”的感知与渴望!
嗡——!
怀中的玄铁匣子剧烈震颤起来!那层层封印符箓在内部强烈的共鸣冲击下,纷纷自行燃烧、脱落!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浩瀚、仿佛沉睡了无尽岁月的古老剑意,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同族的啸声唤醒,轰然爆发!
这剑意并不具备强大的攻击性,却带着一种“万剑归宗”般的无上威严,一种历经时光洗礼而不朽的坚韧意志!
扑向洛风的魔魂利爪,在触及这爆发剑意的余波时,竟如同被无形的锋刃划过,骤然崩解了一部分!那缠住洛风左腿的“缚魂丝”更是瞬间被剑意中蕴含的沧桑正气灼烧断裂!
洛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挣脱束缚,拼尽最后力气,将怀中那已然失去匣子束缚、裸露出来的、锈迹斑斑却隐现奇光的断剑残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不灭心垣”的方向,狠狠掷出!
“接剑!”
断剑化作一道暗沉却带着奇异流光的轨迹,穿透混乱的能量乱流,直射光墙!
几乎在断剑脱手的刹那,数道恐怖的魔道攻击便淹没了洛风原本所在的位置……
光墙之内,陈寻早已蓄势待发!他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楚,伸出手,并非用肉体去接,而是以识海中的古老剑印为核心,以混沌道种星火为桥梁,张开了一张无形的、由自身本源剑意与信念编织而成的“接纳之网”!
断剑仿佛有灵,感应到同源剑印的强烈呼唤,速度再增,精准地投入了那张无形的网中,并未带来物理冲击,而是化作一股磅礴而温顺的、纯粹由古老剑意凝聚而成的洪流,顺着陈寻的引导,毫无阻滞地涌入他的识海,与他那枚来自母亲的古老剑印,水乳交融般汇合在了一起!
轰——!
陈寻的识海之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两股同源而出、却又各自经历了不同时空洗礼的古老剑意,在分离了不知多少万年后,于这绝境战场之上,再次相遇、融合!
陈寻浑身剧震,七窍之中同时渗出血丝,身体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但他眼中的光芒,却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
不是力量的直接灌注,而是……剑道境界的补全与升华!是尘封历史的共鸣!是传承印记的激活!
他“看”到了更完整的、属于那上古剑道传承的冰山一角,对“斩断”、“守护”、“不朽”等剑道真意的理解瞬间拔高到了全新的层次!而这升华的剑道境界,反过来又与他自身的“星辰枯荣道”、“混沌道基”、“守护信念”产生了玄妙无比的化学反应!
体内,那近乎枯竭的混沌道种,在这融合后的、更加完整深邃的古老剑意刺激下,核心处的星火猛地一涨!枯荣轮转的意境自然流转,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汲取、转化着从“不灭心垣”内所有弟子、妖族战士,乃至刚刚涌入的、断剑带来的那一丝亘古沧桑之气中汇聚而来的信念之力与零散能量!
一种全新的、融合了枯荣生灭、星辰轨迹、混沌包容、剑道锋锐以及众生守护信念的奇异道韵,以陈寻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摇晃,脸色苍白如雪,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虚弱或坚韧,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般锋芒的沉淀。
他看向光墙外,那因为断剑被夺、洛风疑似陨落(实则被爆炸气浪掀飞,重伤昏迷于一堆瓦砾下,暂未被发现)而暴怒疯狂的魔道巨头,看向魔云深处那血色竖瞳中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
然后,他并指如剑,指尖不再有灰蒙蒙的剑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奇异的光。那光中,仿佛有星辰生灭,有草木枯荣,有混沌初开,更有一种斩断宿命、守护不朽的古老剑意!
薪火未灭,残剑共鸣。属于陈寻的,全新的力量,即将在这绝境战场上,绽放出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