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萧大器轻声道:
“父皇,王将军忠心可嘉,此去荆州,必能牵制住湘东王的越矩之举,稳住西南局势。”
萧纲回到御座坐下,望着案上的舆图,神色凝重:
“但愿如此,我这个弟弟,可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主,希望王僧辩回到荆州既不让局面失控。
又能让朕及时知晓荆州动静,便是大功一件,否则,以湘东王如今的做派,日后必成大患。”
萧大器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萧纲拦住道,
萧大器眼见萧纲没有了想谈下去的心情,他倒也是识趣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萧大器就一直在军营与尚书省来回走动,毕竟要推行新政,目前是筹划中,到了明年就要正式实施,所以要忙的事情很多。
太清三年八月,东魏武定七年八月初八 东柏堂
堂内,烛火摇曳,元静仪与元玉仪二位公主身着轻绡罗裙,正旋身起舞。
裙裾上的金绣缠枝莲随舞步翻飞,似流萤逐光;二人腰肢软如无骨,时而舒袖如惊鸿展翅。
时而俯身若弱柳扶风,鬓间金步摇叮咚作响,眼波流转间,尽是勾魂摄魄的妖娆。
高澄端坐主位,手托酒爵,目光黏在二人身上,嘴角噙着笑意;陈元康、杨愔、崔季舒分坐两侧,亦看得目不转睛,不时颔首赞叹。
一曲舞罢,二人敛衽行礼,娇声唤道:“参见齐王殿下。”
崔季舒率先笑道:“殿下好福气!二位公主这舞姿,真是倾城倾国,放眼天下,谁能及殿下这般,得两位公主相伴左右,享此齐人之福?”
杨愔附和道:“可不是!静仪、玉仪二位公主,既有金枝玉叶的尊贵,又有这般绝美的舞姿与容色,殿下坐拥如此佳人,真是人生头等快事!”
高澄得意地大笑一声,抬手挥了挥:
“你们倒是会说话。公主们一路辛苦,先下去歇着吧,孤有要事与诸位商议。”
二人屈膝应诺,款步退下,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缕淡淡的香风。
待二位公主离去,堂内气氛骤然沉凝。高澄放下酒爵,手指轻叩案几,
开门见山:“孤召你们来,非为赏舞享乐,而是为禅让之事,元善见那帝位,该让出来了。
今日只议,如何让他乖乖递上禅诏,且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陈元康躬身向前,目光锐利:“殿下明鉴,需先固内再造势。
宗室元诞、元晖业仍有部曲,速派亲信接管青州、相州兵权,削其羽翼;
斛律金等宿将,许以高官厚禄,明示禅让后保其富贵,稳其军心。”
杨愔抚须缓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令太常寺造祥瑞。
附会‘天命归齐’;再令百官联名三请登基,殿下假意推辞两次
第三次再‘顺应天意’,如此合于古制,无人敢置喙。”
崔季舒接口:“宫内之事交给属下。皇帝身边内侍已收买三人,动向尽在掌握;
皇后兄长李希宗加官侍中,令其劝皇后吹枕边风。
若皇帝顽抗,便调禁军入内宿卫,名为护驾,实则软禁,不愁他不从。”
高澄冷笑:“李希宗易收买,孤怕的是西魏宇文泰借‘匡扶魏室’来犯。”
陈元康早有谋划:“派使者赴长安,假说魏帝‘自愿’禅让,许边境互市之利;
令高岳率大军屯河东防备,禅让速战速决,大局已定,宇文泰亦无力回天。”
杨愔补充:“禅诏需皇帝亲笔或加盖玉玺,令邢邵备好草稿,若不肯动笔,便以‘保全宗室’相胁,他懦弱成性,必不敢拒。”
崔季舒点头:“皇帝常与祖珽哀叹无权,知大势已去,稍加逼迫再许其‘退居别宫,衣食无忧’,必应允。”
“咚!咚!咚!”
正四人商议间,堂外忽然传来轻叩门声。
高澄眉头一皱,不耐烦道:“谁啊!”
兰京“殿下,您刚才说要添酒的。”
高澄冷冷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门被推开,兰京端着铜酒壶躬身走入,一身粗布庖厨服饰,与堂内华贵氛围格格不入。
他垂首敛目,动作娴熟地依次为高澄、陈元康、杨愔、崔季舒添酒,指尖微稳。
却难掩脖颈间隐约的青紫伤痕那是前日高澄酒后打骂留下的印记。
高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越看越不顺眼。这兰京本是南梁名将兰钦之子。
当年被俘后,他偏要折辱这将门之后,特意将其贬为庖厨,平日里打骂羞辱是常事,就是要让他明白。
纵使出身显贵,如今也不过是任人驱使的贱役。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挨鞭子吗?”高澄冷声呵斥。
兰京身子微僵,头垂得更低,低声应道:“是,殿下。”
添完最后一杯酒,他便要躬身退下。
高澄忽然开口,目光如刀般扫过他的脸:“站住!你方才抬头看什么?是不是觉得孤与诸位议事,你配听?”
兰京猛地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属下不敢,方才只顾添酒,绝无窥探之意。”
“不敢?”高澄冷笑一声,
抬脚将兰京踹到了一旁,正要接着动手,
却被陈元康连忙劝阻:“殿下息怒,不过一个庖厨,犯不着动气。”
高澄这才收回了要再度踢出去脚,挥手斥道:“滚出去!再敢磨叽,打断你的腿!”
兰京连忙叩首,起身时飞快地抬了下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戾气。
随即又恢复垂首顺从的模样,快步退出门外,轻轻带上门。
待他走后,高澄端起酒爵却未饮,脸色沉了下来。
“方才那兰京,你们觉不觉得不对劲?”他沉声问道。
崔季舒一愣,随即笑道:“殿下多虑了,不过一个受气的庖厨,能有什么不对劲?”
高澄指尖敲击着案几,语气凝重:“我看此人眉宇之间,藏着几分不忿之色,绝非真心顺从。他本是名将之子,屈居庖厨,日日受辱,难保心里没憋着怨气。”
杨愔抚须道:“殿下是天下之主,一个小小俘虏,翻不起什么风浪,若实在不满,打发了便是。”
高澄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阴翳“还是不对!我前日夜里做了个梦,梦见这兰京手持利刃,直刺我心口,醒来后冷汗直流。今日见他,总觉得那眼神不对劲,似有怨毒。”
陈元康心中一凛,连忙道:“梦兆不足为信,但此人心存怨怼是真!殿下不如先将此人给关押起来,等禅位之后再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