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学长爽朗的声音传来:“熹微?难得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刚才你问的那个问题,我正想整理一下资料发给你。”
沈熹微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师兄,不好意思打扰你。除了刚才那个问题,我还想麻烦你帮忙查一个人,可能涉及到一些比较早的司法调解记录。”
“哦?什么人?你说说看。”学长的语气认真了些。
沈熹微报出了那个从旧报道上看到的名字,以及大概的时间和涉及程宏远那家建材公司的纠纷背景。她没有提及陆北辰父亲,只说是自己正在研究的一个案例可能涉及的关联人物,想了解一下这位调解员当时处理类似纠纷的风格和后续情况。
“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退休很多年了。”学长在电话那头沉吟着,“行,我帮你留意一下,看能不能查到点档案记录。不过年代久远,很多纸质档案可能都归档封存了,不一定好找,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明白,麻烦师兄了,有任何发现都请告诉我,谢谢。”沈熹微诚恳地道谢。
挂断电话,她靠在沙发里,心绪并未因此平静。即便查到了那位调解员的一些信息,又能证明什么呢?距离揭开真相,还隔着重重迷雾。
傍晚时分,陆北辰的跨国会议似乎结束了。他走出书房,脸色比下午缓和了一些,但眼底的疲惫难以掩饰。他看到沈熹微坐在客厅里,面前摊开着几份案卷,似乎在工作。
“还没休息?”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靠进沙发背,闭目揉了揉太阳穴。
“有个判决书要赶。”沈熹微合上一份卷宗,侧头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心头微软,“事情处理得还顺利吗?”
“暂时摁住了。”陆北辰依旧闭着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程宏远老奸巨猾,见势头不对,抛售暂时停了,接触供应商的动作也转入了更地下。他在试探我的底线和反应速度。”
他顿了顿,睁开眼,看向她,目光深沉:“不过,他打错了算盘。”
沈熹微从他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冰冷的笃定。她知道,陆北辰已经布好了局,只等程家下一步动作。这种商业上的博弈,她插不上手,但那份因旧案线索而生的忧虑,却并未减少。
晚餐时,气氛比早餐时自然了许多。陆北辰虽然话不多,但会主动将她喜欢的菜挪到她面前,也会在她提到某个案件难点时,给出几句一针见血的商业视角分析。两人之间的交流,似乎因为共同面对了外界的风波,而变得更加顺畅和……亲密。
但这种亲密之下,沈熹微却感觉到一层无形的隔膜。那是关于过去的,他不愿触碰,而她正在暗中探寻的禁区。
她几次想开口,将下午的发现告诉他,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模糊的可能性提出来。但看到他谈及应对程家策略时,那双重新燃起锐利光芒的眼睛,想到他白天那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告诉他,除了徒增他的烦恼和可能引发他的抵触情绪,似乎并无益处。在应对程家当前攻势的关键时刻,她不能分散他的精力。
或许,等她查到更多确切的线索再说。
深夜,沈熹微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陆北辰还在书房,似乎有开不完的会和处理不完的文件。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闪着那个调解员的名字、程宏远、以及陆北辰讳莫如深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陆北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推开卧室门,没有开大灯,只有走廊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轮廓。
他走到床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沈熹微闭着眼,放缓呼吸,假装已经睡着。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的意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走向浴室,动作依旧很轻。
直到浴室传来隐约的水声,沈熹微才缓缓睁开眼,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心中五味杂陈。
她忽然意识到,她和陆北辰之间,除了那份逐渐变质的“契约”,除了正在滋生的情感牵绊,似乎又多了一样东西——秘密。
一个由她开启,关于他过去,而他却毫不知情的秘密。
这条独自探寻的路,前方是拨云见日,还是更深的迷雾?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浴室水声停止,他带着一身湿气和水汽躺到她身边,习惯性地将她揽入怀中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顺势依偎过去,身体有着一瞬间几不可查的僵硬。
陆北辰的手臂顿了顿,黑暗中,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睡意响起:“还没睡?”
“……快了。”沈熹微低声回答,最终还是没有挣脱,放松身体,靠向那熟悉的温热胸膛。
只是这一次,闭上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只有一片沉沉的思量。
寂静的夜里,两人同床共枕,呼吸交融,看似亲密无间。
可无声的暗流,已在彼此都未全然察觉的心底,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