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苏婉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完全停止运转的。
叶振邦。
怎么可能是叶振邦?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只觉得荒谬,可笑,又透着一股子让人遍体生寒的诡异。
是她眼花了吗?
还是系统出了bug?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叶孤城。
男人的脸,在晨光熹微中,一半明,一半暗。
他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俊脸上,此刻,是她从未见过的,震惊,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下颌的线条,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显然,他也看到了。
“不可能。”
良久,叶孤城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这绝对不可能。”他像是要说服苏婉,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苏婉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理智告诉她,叶孤城和这件事,绝对没有关系。
他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
更何况,还有【同心锁】的羁绊。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内心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翻涌,那种信仰崩塌般的,巨大的痛苦和迷茫。
她相信他。
可是…叶振邦呢?
那个在董事会上,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却又不得不低头认输的老头子。
那个固执,骄傲,又把家族荣誉看得比天还大的,叶家的掌舵人。
他会因为自己让他在董事会上颜面尽失,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报复她,甚至不惜对她的父亲下死手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苏婉的心,就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如果真的是他…
那她和叶孤城之间,又该何去何从?
一边,是躺在IcU里,生死未卜的父亲。
一边,是她刚刚交付了真心的爱人。
而他的父亲,却是害了她父亲的,凶手。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狗血,也最残忍的剧本。
“苏婉…”叶孤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又在半空中,顿住了。
他怕。
他怕她会推开他。
他怕她会用那种看仇人的眼神,看着他。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我…”
“我知道。”苏婉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话。
她反手,握住了他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
他的手,冰冷,潮湿,全是冷汗。
“叶孤城,我相信你。”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叶孤城猛地抬起头,那双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你…”
“我信你,和这件事无关。”苏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你父亲…我需要一个解释。”
叶孤城的心,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从地狱,又回到了人间。
只要她还信他,就够了。
“好。”他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我给你一个解释。”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叶振邦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传来叶振邦带着浓浓睡意的,不耐烦的声音。
“爸,是我。”叶孤城的声音,冷得掉渣。
“大清早的,什么事?”叶振邦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苏婉的父亲,昨天出了车祸。”叶孤城开门见山。
“哦?是吗?”叶振邦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那还真是…不幸。”
“刹车被人动了手脚。”叶孤城的声音,更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所以呢?”叶振邦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警惕。
“那辆肇事后逃逸的车,挂在你的名下一家公司。”叶孤城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而冰冷。
这一次,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苏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盯着叶孤城手里的手机,仿佛能穿透电波,看到电话那头,叶振邦的表情。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终于,叶振邦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镇定,反而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慌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名下那么多公司,我怎么可能每一辆车都记得!”
“是吗?”叶孤城冷笑一声,“那我现在,就带着警察,去叶家老宅,跟你当面,‘回忆回忆’。”
“你敢!”叶振邦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一种被戳穿了秘密的,恼羞成怒。
听到这里,苏婉的心,彻底凉了。
叶振邦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他。
真的,是他。
苏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松开了叶孤城的手,默默地,往车窗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叶孤城感受到了她的疏离。
他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挂断电话,转过头,看着苏婉苍白的侧脸,声音沙哑。
“苏婉,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苏婉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解释你父亲,为什么要对我爸下毒手吗?是因为我在董事会上,让他丢了面子?还是因为,他觉得我这个儿媳,配不上你们叶家?”
“不是的!”叶孤城急切地否认,“我爸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哪样的人?”苏婉终于转过头,那双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嘲讽。
“叶孤城,你到现在,还要替他说话吗?”
“我没有!”叶孤城感觉自己,百口莫辩。
他知道,现在任何的解释,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帝王的新衣】技能,在这一刻,悄然发动。
苏婉“看”到了叶孤城内心的真实想法。
【该死!我爸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就算再讨厌苏婉,也不可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不像他的风格!这里面一定有别的事!可是…他刚才的反应,明显是在心虚!他到底在隐瞒什么?我该怎么跟苏婉解释…她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我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苏婉的心,微微一动。
叶孤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他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就在这时,苏婉的手机,响了。
是苏清月打来的。
“婉婉,我刚刚收到一段匿名的视频。”苏清月的声音,冰冷,且凝重。
“什么视频?”苏婉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自己看吧。”
苏清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很快,一段视频,被发送到了苏婉的手机上。
视频的画面,有些昏暗,像是在一个地下停车场里。
画面中,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对一辆黑色的轿车,动着手脚。
虽然看不清脸,但他的身形,苏婉却觉得,有些眼熟。
视频的最后,那个男人,抬起头,对着摄像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得意的笑容。
然后,他缓缓地,摘下了口罩。
当看清那张脸时,苏婉的瞳孔,猛地,缩成了一个点。
而她身边的叶孤城,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也是浑身一震,失声惊呼。
“怎么会…是他?!”
视频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叶孤城最信任的,跟了他十几年,为他处理了无数脏活累活的,首席特助——
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