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在阅历丰富的家长眼中,往往如同透明玻璃缸里的游鱼,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
林芷糖和陆辰逸关系的转变,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两家人察觉了。
首先是林母发现,女儿最近变得特别爱照镜子,时不时会对着手腕上那条新出现的、精致得不似凡品的手链傻笑,脸颊还总是红扑扑的。以前和陆辰逸一起上学放学,虽然也亲近,但更多的是妹妹对哥哥的依赖,现在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和甜蜜。
其次是陆老爷子发现,自家那个向来惜字如金、对除了学习和林芷糖以外的事情都兴趣缺缺的孙子,最近打电话回家的频率高了些,虽然话题还是围绕着学业和……“糖糖最近在学画,需要一些新的颜料”、“糖糖说那家新开的甜品店不错”,但语气里那点微不可查的柔和与提及那个名字时不自觉放轻的语调,瞒不过精明的老爷子。
最后是林父,他在某个周末的晚上,无意中从书房窗户看到,楼下梧桐树下,自家女儿被陆家小子牵着手,低着头,耳朵红得快滴血,而那小子虽然还是一张冰山脸,但看着自家女儿的眼神……啧,跟他当年追孩子她妈时有得一拼。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午后,两家人照例在林家聚餐。
饭后,大人们坐在客厅喝茶聊天,陆辰逸被林父叫到书房“探讨”一道复杂的物理竞赛题,林芷糖则在厨房帮妈妈切水果,心里七上八下。
“糖糖,”林母一边洗着草莓,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温和,“最近和辰逸相处得怎么样?我看你们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林芷糖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支支吾吾:“还……还好啊……就和以前一样……”
“哦?”林母挑了挑眉,拿起一颗洗净的草莓,慢悠悠地擦干,“一样吗?我怎么觉得不太一样呢?以前辰逸可不会盯着你手腕上的新链子看,还……”她顿了顿,模仿着陆辰逸平时那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压低声音,“‘甜的’。”
“妈!”林芷糖羞得差点跳起来,脸烫得能煎鸡蛋,“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妈。”林母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再说了,”她朝客厅方向努了努嘴,“你以为陆叔叔和你爸是瞎子?”
林芷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抓住妈妈的手臂:“那……那爸爸和陆爷爷他们……会不会……”
会不会反对?会不会觉得他们年纪太小?会不会……
看着她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林母心软了,放下草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安抚和一丝调侃:“傻孩子,紧张什么?我们看着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辰逸对你怎么样,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他稳重,有担当,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放心得很。”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的笑意:“你陆爷爷啊,怕是比你们还高兴呢。”
与此同时,书房里。
林父放下手中的竞赛题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对面坐姿端正、神情坦然的少年身上。
“辰逸啊,”林父放下茶杯,语气随意,眼神却带着审视,“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
“尚可。”陆辰逸回答得言简意赅。
“嗯,”林父点了点头,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像是闲聊般说道,“糖糖这孩子,有时候有点小迷糊,心思也单纯,以后……你多费心。”
这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嘱托,但其中的深意,两个男人心照不宣。
陆辰逸抬起眼眸,看向林父,目光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他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意味:
“林叔叔放心。我会的。”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誓言,只有这简短的五个字,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林父看着他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认真,心里最后那点因为“白菜被猪拱了”(即使这头猪是看着长大的、无比优秀的猪)而产生的微妙酸涩,也烟消云散了。他笑了笑,摆了摆手:“行了,题讨论得差不多了,出去吧。”
陆辰逸站起身,微微颔首,转身走出了书房。
他刚走出书房,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陆老爷子打来的。
他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陆老爷子中气十足、带着毫不掩饰喜悦和赞许的声音,洪亮得几乎不用开免提:
“好小子!干得漂亮!”
陆辰逸:“……”
“我就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从小就对糖糖图谋不轨!哈哈哈!这下好了,我心心念念的孙媳妇总算没跑了!什么时候把事儿定下来?要不要爷爷先帮你们把婚房看起来?就买在你们大学旁边怎么样?……”
陆辰逸听着电话那头爷爷兴奋得如同中了头彩般的规划,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但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他打断老爷子越来越离谱的畅想,声音依旧平淡:“爷爷,我们才高一。”
“高一怎么了?可以先订婚嘛!”陆老爷子理直气壮,“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陆辰逸果断转移了话题,聊了几句最近的学业,这才在老爷子意犹未尽的唠叨中挂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转过身,看到林芷糖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神有些忐忑地看向他。
他走过去,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果盘,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
林芷糖抬头看他,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怎么样?爸爸说什么了?
陆辰逸垂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泛着健康粉色的脸颊和那双带着不安的清澈眼眸上,心底一片柔软。他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角,低声说:
“没事。”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有魔力,瞬间抚平了林芷糖所有的不安。她看着他那双平静而笃定的眼睛,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
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客厅里,大人们聊天的笑声隐约传来;厨房里,林母还在忙碌;书房门口,林父端着茶杯,看着阳台上并肩而站的少年少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所有的障碍都不存在。
他们获得的,是来自双方家庭最坚实、最温暖的祝福。
林芷糖悄悄伸出手,勾住了陆辰逸垂在身侧的手指。
陆辰逸反手,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十指相扣。
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