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这座位于俄罗斯西北部的城市,在 1917 年 1 月的寒夜中显得格外肃穆。冬宫,这座宏伟的宫殿,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庄严。
午夜时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专列缓缓驶入首都。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没有礼炮的轰鸣。冬宫广场上,只有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寥寥几名侍卫在寒冷中站岗。
这种刻意低调的回归,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平斯克前线的惨败需要被隐藏,至少暂时如此。沙皇尼古拉二世深知这场战争的失利对他的统治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不想让民众过早地得知这个消息,以免引发更多的不安和动荡。
当专列停稳后,宫廷总管弗雷德里克斯伯爵匆匆走上站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生怕被旁人听到:“陛下,杜马主席罗江科请求立即觐见。”
尼古拉二世的脸色比彼得堡的冰雪还要冰冷,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告诉他明天上午十点。现在我需要见皇后和阿列克谢。”说完,他转身迈步走向宫殿,步伐显得有些沉重。
穿过冬宫漫长的走廊时,沙皇注意到墙上祖先们的肖像——彼得大帝的锐利目光,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威严神情——仿佛都在无声地质问他这个不肖子孙。十八个月前,当他亲自接过俄军最高指挥权时,曾发誓要让俄罗斯帝国重现这些伟大先辈的荣光。如今,西伯利亚最精锐的军团在平斯克灰飞烟灭,这个誓言成了可悲的笑话。
Nicki!亚历山德拉皇后在小客厅门口迎接他,苍白的脸上写满担忧。她身后站着那个让整个宫廷又恨又怕的人物——格里高利·拉斯普京,那双如深井般幽暗的眼睛在煤油灯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阿列克谢怎么样?沙皇急切地问,甚至没顾上问候妻子。
上帝保佑,还算稳定。皇后握住他的手,但医生说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拉斯普京上前一步,身上散发着廉价香水与伏特加的混合气味:小太阳会好起来的,陛下。圣母告诉我,只要您坚定信念,黑暗势力终将退散。
尼古拉二世强忍不适点了点头。他不喜欢这个所谓的,但不得不承认,每当御医们对皇子的血友病束手无策时,这个西伯利亚农民确实能创造奇迹。
前线的情况...皇后刚开口,沙皇就抬手制止了她。
明天再说。我累了。
实际上,他无法忍受在拉斯普京面前承认失败。那个男人知道太多皇室秘密,而且显然与皇后分享着比沙皇本人更亲密的关系。宫廷内外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卧室门刚关上,尼古拉二世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坐在扶手椅中。平斯克的惨状在脑海中闪回:被德军坦克碾碎的炮兵阵地,冻僵在雪地里的西伯利亚士兵,还有那些绝望的军官们空洞的眼神。最令他痛苦的是威廉二世那封充满嘲讽的公开信——感谢沙皇陛下慷慨赠送的五万俘虏,我们将妥善安置这些健壮的劳动力。
“陛下?”弗雷德里克斯伯爵站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惶恐和不安。
房间里,沙皇尼古拉二世正坐在书桌前,眉头紧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进来。”
弗雷德里克斯伯爵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走到沙皇面前,他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低声说道:“陛下,阿列克谢耶夫将军坚持要见您。他说事情紧急。”
尼古拉二世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让阿列克谢耶夫将军进来。
门再次被推开,俄军总司令阿列克谢耶夫将军走了进来。他的面色灰败,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的制服上还沾着前线的尘土,显然是刚刚从前线赶回来。
阿列克谢耶夫将军走到沙皇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而,他的动作却显得异常僵硬,就像一具提线木偶一般。
尼古拉二世看着阿列克谢耶夫将军,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直截了当地问道:“直接说吧,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列克谢耶夫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陛下,我刚刚收到西南方面军的报告……基辅和哈尔科夫爆发了兵变。士兵们拒绝开往前线,他们要求先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
“枪毙带头者!”沙皇怒不可遏地咆哮道,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屋顶。“立刻执行!”他的命令不容置疑,充满了威严和决绝。
阿列克谢耶夫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已经执行了,陛下。然而……”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沙皇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列克谢耶夫,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阿列克谢耶夫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陛下。敖德萨和塞瓦斯托波尔的军港也出现了骚乱。更糟糕的是,彼得格勒普梯洛夫工厂的工人开始罢工,他们要求增加面包配给。”
听到这个消息,尼古拉二世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愤怒和震惊交织在一起。
“在我与德军浴血奋战的时候,后方竟然在造反?”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恼怒,“内务部长是干什么吃的?”
阿列克谢耶夫连忙解释道:“普罗托波波夫报告说粮食运输确实出现了问题,铁路优先保障军需物资的运输,导致民用物资的供应受到了影响。”
借口!沙皇一拳砸在桌上,明天我要召开内阁紧急会议。现在,给我一份详细的镇压计划。
阿列克谢耶夫敬礼退下后,尼古拉二世走到窗前,望着冬宫广场上巡逻的哥萨克骑兵。二十三年了,他从未感觉皇位如此摇摇欲坠。父亲亚历山大三世临终前的警告在耳边回响:记住,尼基,俄罗斯需要铁腕统治。仁慈会被视为软弱。
也许父亲是对的。也许是该让这些忘恩负义的臣民尝尝鞭子的滋味了。
次日上午,阳光透过冬宫的窗户洒在玛利亚厅的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然而,杜马议员们的心情却远没有这阳光般明朗。
他们不安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彼此交换着忧虑的眼色。沙皇已经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这在以往是极为罕见的情况。通常,他总是准时出席会议,展现出他对国家事务的高度重视。
在大厅的一角,保守派领袖普利什凯维奇伯爵和立宪民主党人米留科夫正低声争论着。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从他们紧绷的表情和激烈的手势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分歧相当严重。
“陛下必须听取民意!”米留科夫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我们需要成立一个责任内阁,以结束皇后和那个……江湖术士对朝政的干涉。”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现状的不满和对变革的渴望。
普利什凯维奇冷笑:你们这些自由派总是危言耸听。俄罗斯需要的是更强大的中央集权,而不是你们那套西方民主把戏。
门突然打开,侍卫高喊:全俄罗斯的专制君主,尼古拉二世陛下到!
沙皇缓步走入,面色阴沉。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与议员们寒暄,直接坐上了镀金御座。杜马主席罗江科上前鞠躬,刚要开口,就被沙皇打断。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主席先生。平斯克的挫折是暂时的。德军投入了他们最后的预备队,而我们有整个俄罗斯的人力和资源...
请恕我直言,陛下,罗江科鼓起勇气打断他,问题不仅在前线。彼得格勒的面包价格涨了三倍,工人们已经两周没有领到全额工资。如果这种情况持续...
那就让他们学会节俭!尼古拉二世提高了声音,整个欧洲都在挨饿,为什么俄罗斯人就不能忍受一点困难?
米留科夫上前一步:陛下,民众的不满已经达到危险程度。昨天涅瓦大街发生了示威,人们高喊给我们面包结束战争。警察不得不动用哥萨克骑兵驱散人群。
沙皇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来威胁我的吗,教授?
不,陛下,米留科夫深吸一口气,我是来恳求您考虑成立一个受人民信任的政府。目前的官僚体系已经...
够了!尼古拉二世猛地站起,俄罗斯自有其传统治理方式,不需要你们这些半吊子政治家指手画脚。战争期间,我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分裂!
大厅一片死寂。罗江科脸色苍白,但仍坚持说完:至少,陛下能否考虑召回大公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军队信任他,民众也...
绝不!沙皇的声音如冰刀般锋利,我的堂兄更适合在高加索养病。俄军的最高统帅是我,也只有我。
他转身离开,留下杜马议员们面面相觑。这次会面不仅没有缓解危机,反而让双方的对立更加尖锐。
走廊里,沙皇尼古拉二世正心事重重地走着,突然,一个身影迎面撞了过来。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尤苏波夫亲王。
这位亲王以奢靡的派对和同性丑闻而闻名,他的行为举止常常让人侧目。然而,此刻的尤苏波夫却一脸严肃,与他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陛下,能否借一步说话?”尤苏波夫亲王低声请求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尼古拉二世心中有些犹豫,他实在不想与这个名声不佳的亲王有过多的接触。但当他注意到亲王眼中那不同寻常的紧迫时,还是改变了主意,示意尤苏波夫跟上。
两人默默地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尼古拉二世看着尤苏波夫,等待着他开口。私人书房里,尤苏波夫开门见山:
陛下,宫廷内外对拉斯普京的愤怒已经到了爆发点。昨天在斯特列利纳的晚宴上,连您最忠诚的支持者都在公开谈论...除掉这个祸害。
沙皇的指节因握拳太紧而发白:我的家事不劳他人费心。
但这已经不只是家事了,陛下!尤苏波夫不顾礼仪地提高声音,那个农民干涉军事任命,操纵内阁人选,甚至...请原谅我的直言,与皇后陛下传出不堪的谣言。您知道彼得格勒的酒吧里都在唱什么吗?沙皇在位却不管事,皇后爱上西伯利亚修士
滚出去!尼古拉二世浑身发抖,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尤苏波夫深深鞠躬后退下,但在门口又停下脚步:陛下,我们只希望拯救俄罗斯...和您的王朝。
门关上后,沙皇抓起桌上的水晶墨水瓶狠狠砸向墙壁。蓝色墨水如鲜血般在丝绸壁纸上洇开。他早该料到这些所谓的贵族爱国者会趁机发难。拉斯普京只是个借口,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削弱皇权,就像英国那些议会派对待他们可怜的国王一样。
陛下?弗雷德里克斯伯爵怯生生地探头进来,皇后陛下请求您去阿列克谢皇子的房间。情况...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