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那些躁动的气息，像无数条冰冷的触手，顺着我的感知蔓延，又在我睁眼的瞬间悄然退去。
我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从供桌底下钻出来，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舒坦。
岩伯和吴老道正蹲在观门前，对着地上残存的青色纹路唉声叹气。
阳光将裂缝合拢后的晶状边缘照得七彩斑斓，煞是好看，可他们俩的脸色却比哭还难看。
“四穴已破其三，安魂观、镇龙台、白马寺，现在就剩城南的玄霄门和城西的无名冢还没动静了。”岩伯的声音发颤，手里摩挲着一张破旧的兽皮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的几个红点已经黯淡了三个。
吴老道叼着根草根，瞥了我一眼，冷哼一声：“瞧瞧，咱们这位‘打盹真人’睡得倒是香。可惜啊，系统把他焊死在这安魂观里，跟个镇地桩似的，连城门都出不去，剩下的两处，他拿什么去镇？”
我正想找个毯子继续缩回去酝酿睡意，脑子里却毫无征兆地“叮”了一声，那冰冷的机械音震得我一哆嗦。
【新任务触发：请宿主报名三日后玄霄门外门招募考核，并确保被淘汰。】
我愣住了，淘汰？这系统是懂我的。还有这种好事？
紧接着，奖励栏的文字像烙印一样浮现出来。
【任务奖励：先天道体（伪）→ 真·混沌道胎雏形。】
混沌道胎？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心脏砰砰狂跳。
这玩意儿我只在古籍里见过，说是万古唯一的根基，能容纳天地万法，成长起来连天道都得退避三舍。
虽然只是个雏形，但也足够让整个修仙界疯狂了！
“等等……这意思是，我只要去考个试，然后被刷下来，就能升级体质？”我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苏妙语跟个鬼魅似的从我身后蹦了出来，小脸兴奋得通红：“师尊！您听到了吗？这是天意啊！天意让您去玄霄门！”
我翻了个白眼，重新躺下，把毯子蒙过头：“要去你去，我是去睡觉，不是去受罪的。再说了，我连城都出不去。”
话音刚落，脑中系统界面上，原本灰色的“活动范围”限制，突然闪烁了一下，变成了【临时解锁：安魂城及玄霄山脉范围】。
我：“……”
苏妙语一把掀开我的毯子，拽着我的胳膊使劲摇晃：“师尊！别睡了！快起来！这可是混沌道胎啊！您必须去！”
三日后，玄霄门山脚广场，人山人海。
我打着哈欠，被苏妙语硬生生从床上拖拽到了这里。
身上还穿着前两天城里百姓非要送我的金丝银线缝制的道袍，上面用金箔绣着八卦图，阳光一照，差点闪瞎周围人的眼。
我额角那被《大梦心经》滋养出来的龟甲纹路，在金光映衬下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高深莫测。
数千名朝气蓬勃的少年男女排着长队，等待领取考核玉牌。
我这副没睡醒的尊容，配上这身骚包的行头，在人群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负责登记的玄霄门弟子一看到我，顿时肃然起敬，以为是哪家不出世的老前辈来凑热闹，连忙亲自捧着一块上好的暖玉玉牌递过来，恭敬道：“前辈，您请，这边有特批通道。”
我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不用，我不是来考试的，我是来被淘汰的。”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数千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充满了震惊、鄙夷和看傻子似的怜悯。
“又是哪个装神弄鬼的野修？想用这种方式博眼球吗？”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正冷眼看着我，正是当初在安魂观外对我出言不逊的陆鸣。
他如今似乎混得不错，正负责巡视此地。
他故意提高了嗓门，让所有人都听见：“玄霄门考核，有规有矩！迟到者，排到队尾去！再敢哗众取宠，直接取消资格！”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排哪都行，反正我也不打算进。”
陆鸣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第一关，笔试。考的是经文道藏、妖兽辨识和灵植图谱。
宽敞的考场里，众人奋笔疾书，唯有我，趴在桌子上，与周公下棋去了。
考卷？
那是什么东西，有睡觉重要吗？
一位监考长老眉头紧锁地朝我走来，本想将我驱逐出去，可刚一靠近，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他惊愕地发现，我的呼吸绵长悠远，气息沉稳得不像话，看似在打鼾，实则身体仿佛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古老冥想状态。
更诡异的是，考场内因数千人思绪驳杂而散逸的灵气，正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我汇聚。
它们并未进入我的体内，却在我身体周围三寸之地，形成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涡流。
一位恰好路过此地的邋遢道人，腰间挂着个酒葫芦，他眯着醉眼看了半晌，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赞叹道：“好一个‘引而不纳，万法不侵’！此子已然触摸到了大道门槛，心境竟至空明之境！”
而陆鸣，作为巡考官之一，看到这一幕却是怒不可遏。
他亲自走到我桌前，提起朱笔，在我那通篇空白，只在角落里画了一只呼呼大睡的乌龟的试卷上，狠狠写下八个大字：“零分！永不录用！”
第二关，实战测验。
考生需独自穿越布满幻阵和机关的幻雾林，一旦触发致命机关，便会被传送出局，视为失败。
轮到我时，我慢悠悠地踱步入场，嘴里还嘟囔着：“这破地方连个躺椅都没有，太不人性化了。”
刚走进迷雾没几步，脚下突然一滑，竟是踩中了一块长满湿滑苔藓的石头。
我整个人重心失控，“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腿还象征性地抽了两下。
场外通过水镜观看的苏妙语发出一声惊呼：“师尊！”
陆鸣则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装得挺像，用这种方式退场，真是贻笑大方。”
可就在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我摔倒的瞬间，体内沉寂的《大梦心经》竟自动运转起来！
我无意识中，仿佛与这片大地融为了一体，空气中那些因幻阵而紊乱的地气波动，竟被我的身体当成了“养分”，疯狂地吸收过来。
这股庞大的地气，通过我的身体，竟与深埋地下的幻阵核心产生了一丝奇妙的共鸣！
“嗡——！”
幻雾林中央，那块作为阵眼的巨大石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道刺目的红光冲天而起！
水镜之上，四个大字浮现出来——【引气入体成功】！
全场死寂。
所有监考长老都霍然起身，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没……没看错吧？只是摔了一跤，就引动了阵眼共鸣？”
“幻阵引动的是最纯粹的大地灵气，寻常人根本无法感知，更别说引动了！这……这是传说中的天生灵觉？”
最终名单公布时，我的名字，果然不在录用之列。
我当场抱着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嚎”：“呜呜呜……太好了！终于不用早起了！我落选了呜呜呜……”
周围的百姓们见状，纷纷感动落泪。
“唉，这位前辈真是时运不济啊，如此天资，竟也落选。”
“你看他哭得多伤心，定是悲叹命运不公！”
唯有苏妙语捂着额头，低声对我吐槽：“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会演。”
就在全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中，那名醉道人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将手中的酒葫芦往地上一砸，发出一声巨响。
“谁敢说他不行？！”他涨红着脸，指着我大吼，“昨夜星辰异象，绕城三刻，你们难道都瞎了吗？那星河绕顶之相，直指安魂观！这不是天道加冕，是什么？！”
他环视四周，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玄”字的令牌，高高举起：“此子，本座收为记名弟子！谁反对，先过来陪我喝一坛！”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而我，还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就在刚才，系统提示音响起的一刹那，一缕微不可查，却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寂灭气息的灰色气流，悄然在我掌心浮现，然后融入了我的身体。
所以……我真的变强了？还是说……我只是睡对了地方？
没人注意到，在我感受到那缕混沌气流的瞬间，整座玄霄山脉的地底深处，那潜藏的、巨大的腥红脉搏，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那一下，仿佛是某种跨越了时空的古老回应。
新的麻烦，似乎才刚刚开始。
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云层，洒在了玄霄门那鳞次栉比的屋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