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去病率领中军赶到时,匈奴主营已陷入混乱。
一名身披皮甲、腰系金带的匈奴人正欲牵马逃窜,赵安稽急大呼:
“那是酋涂王!勿令走脱!”
去病当即扬鞭催马,挺枪直刺酋涂王后背,对方惨叫坠马,很快被卫士按倒捆绑。
与此同时,苏礼领兵冲入最大营帐,帐内满是匈奴贵族妇女。即刻喝令:
“毋动!汉军不杀妇孺!”
随后士卒陆续押出五名匈奴小王与十数名贵族家眷,赵安稽在旁逐一辨认,报出浑邪王弟、休屠王王母等身份。
赵隶见士卒围着半人高的祭天金人发怔,忙让人抬到卫去病面前,赵安稽惊呼,此物乃休屠王祭天金人,是其部族圣物。
卫去病抚铜人
——那是匈奴祭天神像,左手托火焰纹圆盘、右手握狼首权杖。
即刻让苏礼记下‘获休屠王祭天金人一,高六尺,重千斤,底座刻休屠狼纹’,强调此金人是匈奴国之重器,缴获它比斩万级首虏更令匈奴痛,战后需亲押回长安献予陛下。
远处苏玉正为伤兵裹伤,闻赵安稽喊“祭天金人”,脚步微顿。
金人在晨光里发亮,比她在史书里想的更厚重。
赵君儿凑近:
“玉儿,那便是匈奴祭天金人?闻说能佑彼等打胜仗呢!”
苏玉低声:
“今时,它保佑不得了。”
她眼眶微泛红
——非激动,是知金人往后将送长安甘泉宫,再往后,史书里便没了详记,或熔或失,未可知。
赵隶路过,见她盯金人发怔,道:
“莫看了,此乃要送长安之物。”
苏玉低声:
“我知,只是想多看一眼。”
厮杀声渐歇。
士卒于河谷东侧列三排:
前排以绳串匈奴首级,中排是被俘贵族与兵卒,后排乃牛羊、金器、粮草。卫去病立高台上。
李敢先到高台下候着,见苏礼捧竹简过来,上前道:
“右部斩了二十三个逃兵,还扣下匈奴想牵走的三十匹战马,都记上。”
苏礼点头,添在竹简末尾,才抬声念统计之数:
“将军,首虏三万二百级,俘贵族六十九人、匈奴兵二千五百人,牛羊约十五万头,粮草足供全军一月食;汉军伤亡六千余,战死二千,伤四千,医队已疗毕重伤者。”
卫去病颔首,看向赵破奴、赵安稽:
“今次能绕至匈奴后侧,赖赵安稽引路;赵破奴破西侧防线迅疾,赏黄金百斤。”
顿了顿又道:
“伤亡六千…因匈奴于河谷两侧设暗箭,下次迂回,令斥候先探暗哨。”
苏礼在旁记:
“已令斥候明日探祁连山余脉,防匈奴残余设伏。”
汉军士卒正忙清点俘虏与战利品。
赵隶牵马至,马身溅血不少。
“将军,战马损失不多,唯数匹受轻伤。”
卫去病询问战果是否清点完毕、赵破奴上前禀报,称休屠王本人率小股人逃往祁连山深处。
赵安稽随后拖来两名被捆绑的匈奴骑士,言两人负责粮草,方才企图烧毁粮仓,卫去病当即下令派人追击,不让休屠王有喘息之机。
苏礼走到卫去病身边递过水囊,请他暂歇片刻。
卫去病接过饮,忽问苏玉有无乱走,苏礼回应苏玉很是安分,他便未再多言。
赵安稽找到卫去病,提议去探祁连山深处休屠王的三个附属部落,称自己认识牧地标识,可引斥候查探虚实。
卫去病令赵破奴带五百骑兵随行,赵安稽在前辨认牧地炊烟,果然找到部落踪迹。
赵破奴率军包围,这些部落毫无战力,尽数投降,共俘虏五百余人。
之后卫去病传令部队休整半日,正午后继续往东,扫平剩余部落。
苏玉裹完最后一名伤兵时,赵君儿递来干粮,言将军似看望这边。
苏玉抬头时,卫去病恰好转身,她忙低头,不知为何如此怕他。
等到扫平祁连山最后两个小部落,已是第三日清晨。
卫去病见士卒将新俘虏的匈奴兵编入战俘队,翻身上马下令:
“前往鹑阴渡口,返回北地郡!”
赵君儿喊苏玉走慢些,自己脚一滑险些摔倒。
苏玉伸手去扶,自己反倒被松动的浮沙带得一个踉跄,往旁边的沙坡滑下去。
“啊!”
她伸手抓旁侧石块,仅抓到一把浮沙。
“玉儿!”
赵隶恰回头,吓得魂飞,掷下马缰绳便冲去。
沙坡下满是碎石与荆棘,苏玉摔在底,半晌未动。
赵隶跳下,一把将她抱起:
“如何?伤在何处?”
苏玉疼得龇牙,臂腿尽是血口
“无事…就是有点晕。”
赵隶骂声“蠢货”,却将她抱得更紧,一步步往上爬。
赵君儿在上伸手拉,费了些力才将二人拽上。
“你作甚吃的!”
赵隶冲赵君儿吼
“不会看顾着人?”
“我…我非故意…”
赵君儿吓得欲哭。
苏玉拉了拉赵隶胳膊:
“不怪她,是我自身未踩稳。”
赵隶未语,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背起重便往部伍前走。
归至临时营地,
赵隶将苏玉放至医帐,令赵君儿为她上药,自个则气冲冲寻苏礼。
苏礼正低头核对俘虏人数,手中竹简刚添“新俘五百余”字样,见他来,皱眉问:
“何事一脸怒容?”
“玉儿摔下沙坡了!”
赵隶吼道:
“险些爬不上来!”
苏礼手中木牍‘啪’地落地:
“怎回事?令你看顾她,怎成这样?
“我怎知她会打滑!沙坡石子多,谁能料…”
赵隶亦急
“住口!”苏礼打断他,声音发颤
“若她有分毫差池,我扒了你的皮!”
“我已将她救上!”
赵隶梗着脖
“此刻正上药!”
二人正吵,帐帘被掀。
苏玉立在门口,臂上缠布,面色仍白:
“你二人莫吵了。”
苏礼与赵隶同时回头,皆愣住。
“是我自个不慎”
苏玉缓步走入
“赵....隶兄已救我,不怪他。”
此时帐外传来哭声。
苏玉探头看,见一妇人抱孩童;那小男孩低头,哭得撕心裂肺。
她眼眶忽红,忆起此身之母,或幼时,也会偷偷塞糖与她。
此身虽非原身,然与兄长们同脉相连,断指已是既成事实,何必再耿耿于怀。
她低头看手,手上尚留方才摔的伤口已结痂,若无赵隶所救,她此刻不知如何,但她还活着,还能见日头,见兄长们…
“怎了?”
赵隶见她模样,轻声问。
她吸吸鼻子,抬头看苏礼与赵隶,眼泪落下:
“我想阿母了。先前之事,我不恨你俩了,能活着回去,便好。”
苏礼与赵隶皆愣住。
赵隶咧嘴笑了
“傻丫头,是兄长的错,你不怪我,我也怪自己。”
苏礼亦松口气,捡起地上竹简
“我等是兄妹,哪有隔夜仇?”
帐外,卫去病恰经过,闻帐内语声,往里瞥见苏玉正低头给赵隶看臂上伤口,他嘴角微扬,旋即转身离去。
行五日,终见北地郡军营土围墙
——夯土墙上‘骠骑将军’字旗随风飘,值守士卒见部伍至,即刻举军符迎上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