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去看看。”
曾昊没有客气，直接答应了下来。
对于案发现场，他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
任何一个优秀的刑警都明白。
现场是不会说谎的，它会记录下凶手留下的一切痕迹。
一行人驱车抵达了失踪者殷明位于市郊的家。
“我们的人已经反复勘查过好几遍了。”
罗川一边领着曾昊往里走，一边介绍着情况。
“门锁完好，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
他指了指院子角落的墙壁。
“但是这里，我们发现了带泥的足迹。”
曾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白色的墙壁上，看到了几个模糊但依旧可以辨认的脚印。
“凶手是翻墙进来的。”
曾昊立刻做出了判断。
院子里，一条黑色的土狗躺在地上，身体已经僵硬。
“狗是被人毒死的，嘴里有食物残渣，我们检测过，含有剧毒。”
罗川的脸色有些难看。
“院子里的监控探头线也被剪断了。”
他指了指屋檐下的一个探头。
“很专业。”
曾昊的目光扫过院子，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画像。
这个凶手，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极强。
罗川带着他们走到一楼的窗户前，指着被剪断的几根钢筋。
“这里，不锈钢护栏被液压剪剪断，这是主要的进入点。”
“进去之后，我们发现屋里有被翻动的痕迹。”
“特别是主卧的衣柜和抽屉，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电脑主机被整个搬走了。”
“我们在卧室的地板上，发现了微量的血迹，还有被拖拽过的痕迹。”
罗川一口气将他们掌握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我们最初的判断是，这是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
“凶手为了钱财而来，被发现后行凶杀人。”
“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凶手在故意伪造现场，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
罗川的分析很中肯，这也是刑侦队一直以来的主流观点。
曾昊没有说话，他戴上手套和鞋套，走进了屋子。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但看得出主人很爱干净。
即便被翻得一团乱，依旧能看出原本整洁的模样。
他径直走进主卧，目光落在那个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上。
抽屉被一个个拉开，里面的衣物被胡乱地扔在地上。
这副景象，的确像极了入室盗窃。
可……
一个如此专业的凶手，会为了这点财物，冒着暴露的风险杀人抛尸吗？
而且，如果只是为了钱，为什么要带走电脑主机？
难道主机里有什么比现金更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还是那两张银行卡。
一个处心积虑伪造现场、抹除痕迹的凶手。
却留下了最致命的线索。
这不合理。
处处都透着违和感。
“罗队，我认为办案方向还是要回到那两张银行卡上。”
曾昊站起身，语气十分肯定。
“这个屋子里的线索，大部分都是凶手想让我们看到的。”
“而那两张卡，才是他不想让我们发现，却又不小心遗落的东西。”
“真正的突破口，还在河岸边。”
曾昊的眼神坚定。
“凶手处理尸体和证物的地方，才是他最容易出错的地方。”
罗川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份洞察力让他自愧不如。
“好！就听你的！”
罗川当机立断。
“我们现在就回河岸，再仔仔细细地搜一遍！”
他立刻用对讲机下达了命令。
让留守在河岸的警员扩大搜索范围。
重点排查所有可能藏匿物品的角落。
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返回了河岸。
夜色更深了，河风吹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罗川将手下的警员们分成几个小组。
一寸一寸地对河岸周边的区域展开了搜索。
“你说，这个市局来的小年轻，靠谱吗？”
一个年轻警员一边用手电筒照着草丛，一边小声地跟同伴嘀咕。
“我们这都来来回回找了多少遍了，连个鬼影子都没发现。”
“嘘！你小声点！”
同伴碰了他一下。
“罗队都听他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就是觉得……有点玄乎。”
“这案子都快成悬案了，他一来就能破？哪有那么神。”
“神不神不知道，但人家一来就捞出了关键证物，这是事实。”
“咱们啊，就听指挥，把眼睛放亮点就行了。”
警员们的议论声很小，但还是飘进了曾昊的耳朵里。
他并不在意。
质疑是正常的，如果一个案子能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那它必然有着超乎寻常的复杂性。
想要打破僵局，就必须找到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点”。
他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而是带着殷树，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
“曾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殷树的声音颤抖。
“凶手抛尸，一定会选择人迹罕至的地方。”
曾昊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而且，如果他们是两个人作案。”
搬运两具成年人的尸体，也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
“他们不可能走太远。”
“中途很可能会找地方歇脚，或者处理一些不方便带走的东西。”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一座破败的砖房上。
那座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河岸边，墙体斑驳。
屋顶都塌了一半，看起来已经被废弃了很久。
“走，去那里看看。”
曾昊指了指那座砖房。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砖房走去。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腥气就越是明显。
砖房没有门，黑洞洞的入口像是怪兽张开的巨口。
曾昊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里面空空如也，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
突然，他在一个墙角停下了脚步。
几滴早已干涸的暗红色斑点，出现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斑点旁边，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
曾昊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沾了一下那斑点。
是血。
他的心猛地一沉。
“这里……有人停留过。”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砖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且，他们抬着的东西，在滴血。”
殷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他看到那几滴血迹时，脸色惨白。
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树。”
曾昊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
“别怕，有我。”
简单的四个字，让殷树剧烈颤抖的身体稍稍平复了一些。
曾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举着手机，开始沿着血迹和脚印的方向追踪。
痕迹很淡，断断续续，但并没有中断。
它们一直延伸到砖房的后墙，那里有一个破洞。
两人从破洞钻了出去，外面是一片荒草地。
目光在草地上来回扫射。
终于，曾昊又在一片被压倒的草叶上，发现了一丝暗红。
他拨开草丛，看到了一片被翻动过的黄土。
那片黄土的颜色，明显比周围的要新。
他蹲下身，用手扒开表层的黄土。
下面，一大片被渗透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迹，赫然出现在眼前！
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么大量的血，足以证明。
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事情。
甚至，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就在这时，旁边的殷树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曾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恐惧，手指颤抖地指向不远处的一个黑影。
曾昊立刻将手电光打了过去。
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大土洞。
洞口约有一人高，隐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面。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曾昊的心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凝重。
他们一步步地靠近那个土洞。
一股腐烂的恶臭，从洞口飘散出来。
在洞口的泥地上，他们再次发现了血迹。
这一次，不用再猜了。
答案，就在这个洞里。
曾昊深吸一口气，对殷树说。
“你在这里等我。”
殷树却固执地摇了摇头，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但眼神坚定。
“不，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我哥……我嫂子……可能就在里面。”
曾昊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走在前面，将手机的手电光调到最亮，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土洞。
洞穴很深，刚开始的一段路很狭窄，只能弯着腰前进。
大约走了十米，可以直立行走。
手电光在黑暗的洞穴里晃动，照亮了岩壁上湿漉漉的青苔。
在洞穴的最深处，他们看到了一大堆铺在地上的玉米秸秆。
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洞穴里，出现如此大量的、干燥的玉米秸秆。
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
曾昊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知道，他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谨慎地伸出脚，轻轻拨开最上面的一层玉米秸秆。
手电光下，一只惨白浮肿、毫无血色的脚，赫然出现在光晕之中！
“啊！”
跟在后面的殷树看到这一幕，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曾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强忍着胃里翻涌的不适，再次拨开了一些秸秆。
又一只脚露了出来。
是两具尸体。
他们的脚，就这么交错着，被随意地掩盖在秸秆之下。
殷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但下一秒，一股力量支撑着他，让他猛地冲了上去。
他跪在地上，双手疯狂地刨开那些玉米秸秆。
“不……不会的……不会的！”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随着秸秆被一层层掀开。
两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手电的光束下。
正是失踪多日的殷明和周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殷树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那两具冰冷的尸体。
几秒钟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从他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哥——！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