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黑石废矿。
此地如其名,矿脉早已枯竭百年,只剩下坑洼不平的矿道、堆积如山的废石渣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粉尘与淡淡的硫磺味。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倒是地底深处渗出的阴寒死气与矿石杂质混杂的污浊之气,浓郁得让人头晕目眩。这里是被宗门遗忘的角落,只有最没有背景、最没有前途的杂役弟子,才会被发配至此,从事着近乎无休止的、毫无价值的苦役。
林尘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杂役服,混在一群面色麻木、眼神黯淡的矿工中,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破旧矿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昏暗的矿道里。他的脸色蜡黄,气息微弱,与周围那些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杂役别无二致,甚至看起来更加虚弱。唯有那双低垂的眼帘下,偶尔开阖的混沌银眸深处,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隐忍。
他被分配到废矿已半月有余。每日重复着挖掘、搬运废石的机械劳动,换取微薄到仅能果腹的劣质辟谷丹和几点宗门贡献。这对于需要海量能量修复道伤、滋养魔婴的他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霜华仙尊留下的“霜天寂灭”道痕,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他经脉与混沌魔婴深处,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与本源。他必须时刻以意志对抗那冰寒死寂之意,稍有不慎,便可能道基崩毁。而此界稀薄污浊的灵气,更是让疗伤进程缓慢得令人绝望。
“必须想办法获取资源……”林尘一边机械地挥动锈迹斑斑的矿镐,敲打着坚硬的废石,一边心念急转。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这废矿虽是绝地,但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他悄然将一丝微弱的神念融入混沌魔婴,凭借其对能量本质的超凡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过每一块经过的矿石、每一寸矿壁。寻常杂役眼中毫无价值的废石,在他感知下,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大部分矿石确实灵性全无,死气沉沉。但偶尔,在某些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一些看似普通的暗褐色或灰黑色的废石内部,会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岩石本身融为一体的惰性能量结晶。这些能量结晶,因属性混杂、品质低劣,且被厚重的石壳包裹,根本无法被普通炼气期弟子察觉和利用,故被当作废料丢弃。
然而,对于身负混沌魔仙体、可炼化万气的林尘而言,这些“废料”,却是宝藏!
混沌魔仙体的核心奥义,便是“化万物为混沌,返本归元”!这些废弃能量结晶虽杂质极多,但其最本源的“能量”属性,却能被混沌魔婴强行剥离、吞噬,转化为最精纯的混沌母气,虽效率低下,却胜在安全、隐蔽!而且,这些结晶常年受地脉阴气与死气浸润,其中蕴含的一丝寂灭意境,反而对磨灭霜华道痕有一丝微弱的辅助作用!
“就是这些了……”林尘混沌银眸微亮。他不动声色,在每日的劳作中,凭借超凡感知,悄无声息地收集着这些散布各处的“废料”。他不敢动用储物法器(也根本没有),只能将挑选出的、蕴含能量稍多的石块,悄悄敲碎成更小的颗粒,混入矿车,在倾倒废料时,凭借巧妙的手法,将蕴含结晶的碎块留在矿车角落,待无人时再迅速收起,藏于怀中。
过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次只能获取米粒大小的一点结晶,积少成多。回到那间四面漏风、仅能遮雨的破旧木屋后,他便会紧闭房门,布下最简单的隔音禁制,然后全力运转混沌魔仙体,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研磨、吞噬那些结晶。
过程极其痛苦且缓慢。杂质能量冲击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吞噬转化效率低下,往往忙碌一夜,炼化的混沌母气也不过发丝粗细。但对于近乎干涸的混沌魔婴而言,这无疑是久旱甘霖!
更重要的是,在炼化这些地底结晶的过程中,林尘对混沌之道的领悟,反而有了一丝精进。于至浊中见清明,于死寂中悟生机,正是混沌真意。那丝寂灭意境,更让他对霜华的道痕有了更深的理解,对抗起来,不再像最初那般完全被动。
半月下来,他后背那恐怖的冰封伤口,边缘的寒意被磨灭了一丝,虽然依旧是重伤状态,但至少遏制了持续恶化。混沌魔婴也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不再像风中残烛。
这一日,林尘照例在矿道深处清理废石。突然,他心神一动,混沌魔婴传来一丝比以往强烈数倍的悸动!他目光扫向矿壁某处被污水浸透的角落,那里有一块毫不起眼的、布满苔藓的乌黑色巨石。
神念探入,林尘心中一震!这块巨石内部,竟然蕴含着一小团鸡蛋大小、能量相对精纯的阴属性灵石残核!虽然依旧杂质众多,但其中蕴含的能量,堪比他这半月收集的总和!
“运气不错。”林尘压下心中喜意,正欲如法炮制,将其悄悄取出。
“喂!那个新来的!对,就是你!磨蹭什么呐!”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穿着稍好、有着炼气三层修为的杂役管事,带着两个跟班,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正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小头目,赵干。
赵干三角眼扫过林尘,又瞥了瞥他脚下的矿车,见里面废石不多,顿时脸色一沉:“干活偷奸耍滑?今天的任务完不成,扣你三天辟谷丹!”
林尘低头,掩去眼中寒意,沙哑道:“赵管事,此处废石坚硬,不易挖掘。”
“哼!废物就是借口多!”赵干呸了一口,目光无意中扫过林尘刚才留意的那块乌黑巨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被嫌弃取代,“这块‘黑死石’又重又硬,屁用没有,还占地方!你,今天就给我把这块石头弄出去,弄不出去,就别想吃饭!”
他分明是故意刁难,将这最难处理的废石丢给林尘。
林尘心中冷笑,面上却唯唯诺诺:“是,赵管事。”
待赵干几人走远,林尘看着那块乌黑巨石,混沌银眸中闪过一丝深邃。祸兮福所倚,赵干的刁难,反而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接触这块“宝贝”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抡起矿镐,看似费力地敲打起来。暗中,却将混沌魔元一丝丝渡入镐尖,精准地震碎岩石内部结构,却保持外表大致完好。
傍晚时分,在周围杂役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林尘终于“艰难”地将那块巨石搬上了矿车。在倾倒废料时,他凭借巧妙劲力,将其滚入一个偏僻的碎石堆深处。
是夜,月黑风高。
林尘的身影如同鬼魅,悄然出现在废料场。他轻松找到那块巨石,掌心混沌之气吞吐,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无声无息地破开石皮,取出了那枚鸡蛋大小、散发着阴凉气息的灵石残核。
手握残核,感受着其中澎湃的能量,林尘眼中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光芒。
仙灵废矿,淘得真金。
绝境之中,一线生机悄然萌芽。
这微不足道的收获,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不亚于雪中送炭。恢复之路,漫长而艰难,但至少,他已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而隐藏在暗处的危机与机遇,也随着他这“淘金客”的行动,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