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边深海上浮,挣脱了冰冷与黑暗的束缚。
首先恢复的,是痛觉。经脉如同被犁过,丹田处传来阵阵空虚与刺痛,神魂也带着一种过度燃烧后的虚弱感。但在这片“痛苦”之中,林风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存在的感觉,如此鲜明而可贵。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柔和的白光与淡绿色的灵能波纹,那是医疗阵法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纯净的灵气。
“你醒了。”
一个温和而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林风偏过头,看到木长老正坐在一旁,手中捻着一根翠绿的玉针,针尖萦绕着勃勃生机。
“木……长老……”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别急,先喝点‘润脉泉’。”木长老扶起他,将一小杯温润如玉液的灵泉递到他唇边。
甘霖入喉,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扩散,滋润着干涸的经脉与脏腑。林风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尝试内视己身。
丹田内,景象让他心神剧震!
原本由精纯太初真气构筑的、晶莹剔透的基台,此刻布满了裂痕,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然而,在这些裂痕之中,以及基台的核心处,却流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能量——混沌色,非虚非实,仿佛包容万物,又似乎能化归虚无。它缓慢地旋转着,修复着基台的裂痕,所过之处,裂痕虽未完全消失,却变得如同某种玄奥的纹路,让整个基台散发出一种古老、原始、甚至……有些危险的气息。
这不再是纯粹的太初道基,而是融合了他在毁灭尽头窥见的那一丝“起始”真意,以及对抗九幽魔气过程中磨砺出的坚韧意志,所形成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沌道基”雏形!
虽然此刻这混沌道基残破不堪,境界甚至从筑基初期跌落,气息微弱,但林风能感觉到,其本质层次,远比之前更加高远、更加厚重。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混沌神石,潜力无穷。
同时,他也“看”到了悬浮在混沌道基上方,那黯淡无光、裂痕遍布的“星陨”剑胚。剑胚与他心神相连,他能感受到剑灵传来的微弱而亲切的波动,以及一种……仿佛饱经沧桑、亟待重生的渴望。
“你昏迷了十二天。”木长老的声音将他从内视中拉回,“神魂透支,魔气蚀体,经脉尽碎……你能醒来,并且靠自身意志驱散了最难缠的魔气,堪称奇迹。”
林风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虚空绝域最后的画面,急切问道:“沐晴、熊霸、玄机前辈他们……”
“放心,都活着。”木长老安抚道,“苏丫头伤得轻些,熊霸那小子皮糙肉厚,断骨已续,正在恢复。玄机损耗最大,尚未苏醒,但性命无虞。”
林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赵星河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林风苏醒,眼中闪过惊喜。
“醒了就好!”赵星河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避开了伤处),随即脸色又沉了下来,“时间紧迫,长话短说。你昏迷期间,世界……变了。”
他手腕上的战术终端投射出光幕,将全球各地爆发的异常事件、扭曲的影像、触目惊心的数据,一一展现在林风面前。
西伯利亚的暗紫漩涡、马里亚纳上浮的巨影、撒哈拉的疯狂沙暴、亚马逊的变异雨林……
林风看着这些景象,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事件背后弥漫的那种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息——九幽!
“月球背面的裂隙无法完全封锁,九幽之气正在全球范围内寻找薄弱点进行渗透和侵蚀。”赵星河语气沉重,“龙组和修真联盟人手严重不足,几乎所有能调动的人都派出去了,形势……很不乐观。”
林风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队长,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星河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的情况,木长老已经跟我说明。境界跌落,道基重塑,本命剑受损……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和恢复,而不是立刻投入战斗。”
林风沉默,握紧了拳头。他体内的混沌道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甘,微微震颤,传递出一股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力量感。
“但是,”赵星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决然,“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没有时间按部就班。林风,我以龙组昆仑基地负责人身份,正式向你下达征召令!”
“根据苏沐晴、雷震子等人的联合报告,以及凌虚真人的评估,你在虚空绝域最后时刻展现出的、能够触及本源法则的剑意,对净化、克制九幽侵蚀具有不可替代的战略价值!”
“你的任务,不是在伤愈后,而是立刻!在恢复基本行动能力后,即刻前往距离最近、威胁等级暂定为b级的异常点——秦岭古脉,阴魂谷!”
光幕上显示出秦岭地区的详细地图,其中一个被标记为红色的山谷区域被放大。
“那里原本是一处古战场遗迹,阴气较重。近期,受九幽之气渗透影响,大量阴魂厉魄发生异变,极具攻击性,并且有融合成更强大‘魂煞’的趋势,已威胁到周边数个村镇。常规物理攻击和低阶术法效果甚微。”
“你的剑意,或许是解决那里的关键。”赵星河盯着林风,“这不是命令,是请求,也是一次……对你新力量的检验。你有权拒绝,留在基地养伤。”
病房内一片寂静。
木长老微微蹙眉,似乎觉得这太过冒险,但看着光幕上那些岌岌可危的求救信号,最终没有说话。
林风低头,看着自己看似虚弱的身躯,感受着丹田内那缓慢旋转的混沌道基,以及那渴望战斗与重生的“星陨”剑胚。
他想起了苏沐晴染血的身影,想起了自己挥剑时的决绝,想起了在意识深处与虚无对抗的感悟。
守护,并非一句空话。
他的剑,需要在战斗中磨砺,在守护中印证。
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我接受任务。”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星河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好!基地会为你提供必要的补给和情报支持。一小时后,运输机准时出发。”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全球的警报需要他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木长老叹了口气,取出几个玉瓶塞到林风手中:“这是‘回元丹’和‘凝神散’,能帮你快速恢复一些真元和稳定神魂。切记,量力而行,你的根基尚未稳固,不可再像之前那般拼命。”
“多谢长老。”林风感激地接过。
一小时后,龙组基地起降坪。
林风换上了一套新的作战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停留在练气巅峰的程度(因境界跌落)。但他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初。
“星陨”剑胚被他用特殊的绷带缠绕,背在身后,依旧黯淡,但与他混沌道基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更深刻、更内敛的联系。
他登上了前往秦岭的小型垂直起降运输机。舱门外,是铅灰色的天空,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艰险。
引擎轰鸣,飞机腾空而起,向着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山脉飞去。
林风闭上双眼,开始争分夺秒地运转那残破的混沌道基,吸收着灵石和丹药的力量。一丝丝混沌色的气流在他经脉中艰难却坚定地流转,带着一种包容与破灭共存的奇特韵律。
新的征途,开始了。这一次,他将以残破之躯,未稳之道,独行于这片被九幽阴影逐渐笼罩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