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拉扯的晕眩感骤然消失。
李冰的分身睁开眼。
视野所及，是连绵起伏，植被稀疏的荒凉山野。
自己则身处一片略显唐突的废墟间。
背后是依旧在运作的传送门。
规模不小，断墙残垣向几个方向延伸。
大部分已经破败，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石基。
显然，这里早已被不止一波人探索过。
便于搬运的东西早就没了踪影。
而李冰的视线。
立刻被废墟中央那座高塔吸引。
那塔不算特别宏伟，至少比不过南帝国首都那座符文尖塔。
但它的“位置”感太过强烈。
所有残存的道路，无论宽窄，其走向的延长线似乎都隐隐指向它。
那些尚未完全倒塌的建筑，无论是仓库，营房还是看似殿堂的遗迹。
都以一种近乎朝拜的态势簇拥着它。
甚至连废墟地基的垒砌也是。
越靠近塔基，石材的加工就越显精细规整。
那不是材料或工艺上的差异。
而是设计意图上的宣告。
这座塔，是整片建筑群绝对中心。
就在李冰打量着高塔时。
背后的传送石门再度扭曲。
那名军团将领，也略显踉跄地踏出。
他站稳后，立刻看向李冰，姿态恭敬中带着期待。
李冰仍看着那座塔：“那塔，是什么？”
将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愣了一下。
随即浮现出遗憾神色。
“不知道。”他又补充道，“我们也非常想知道。但很遗憾，陛下，那座塔……或者说，所有类似高塔的内部结构，都损坏了，它显然不像传送门那么坚固耐久。”
他顿了顿：“不过，在一些内部相对完好的高塔遗迹里，军团血脉确认。只要靠近，高塔残留的某种……力量，就会与我们的血脉产生共鸣。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他抬起头，眼中闪着光：“换言之，那依旧是为军团力量设计的东西。
“我们认为，它可能是一种极其强大的武器，或者是……超远距离的传送门节点。
“大部分军团血脉更支持后一种说法。
“毕竟，对于一个大帝国来说，遥远距离的跨越，比一般的武器更重要。”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某种个人倾向：“但我个人……更倾向于它是武器。”
他看向李冰，试图从那张远东面孔上看出些反应：“因为在关于荣誉帝国的破碎传说里，不止一次提到，女皇曾凭借‘天灾般的力量’，消灭了诸多威胁帝国的可怕存在。
“那种描述，不像是指挥军队。”
将领的本意。
是强调军团血脉的力量若置于一个成熟的体系。
将能发挥何等效能。
从而凸显他们这支力量的价值和潜力。
但在李冰听来，却是另一种感觉。
他若有所思，声音平淡地追问：“所以，你们没弄懂高塔具体的技术原理。
“听你的语气，你们也没弄懂，该如何建造这种传送门。
“只是能使用现成的，对吧？”
将领脸上的光彩滞了滞，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迫切需要……
“像您这样拥有无尽时间与智慧的存在，放开对军团血脉的研究限制。
“帮助我们解析，复原荣耀帝国的技术。甚至……”
他吸了口气，抛出构想：“在此基础上，我们或许能更进一步。
“比如，结合南帝国的符文技术进行改良。”
无意识的一句话。
却让李冰忽然理解了当初军团血脉为什么会愿意投资符文血脉的先祖。
说实话，这提议确实勾起了李冰的兴趣。
毕竟他又没有符文天赋。
不过，就在他想给出一个初步的应允时。
他的注意力。
被闯入眼前的动静吸引。
大约二三十来个绿皮，正围着一头不算大的野猪。
野猪背脊鬃毛倒竖，獠牙来回挑动，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这些小绿皮比漫游地常见的要瘦小些，皮肤是脏兮兮的苔藓绿。
绿皮在荒山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们嘴里喊出来的话。
“左边！堵左边！”
“刺它后腿！快！”
“小心别被撞到！”
绿皮们在说荣誉大陆通用语。
虽然口音粗嘎，带着绿皮特有的喉音，但用词和语法都对得上。
再细看它们的武器。
大部分绿皮拿的是自制的粗木长矛，削尖的石头或碎骨绑在顶端。
但领头那个壮硕绿皮，手里攥着一把人类匕首改成的短剑。
钢口磨得发亮，护手是简单的铁环。
剑柄缠着新换的皮绳，缠法粗糙但牢靠，用得顺手了。
偷的？还是换的？
围猎到了紧要关头。
野猪被逼到一处岩壁死角，狂性大发，猛地朝一个方向冲撞。
两个绿皮被撞翻，骨碌碌滚开。
领头的绿皮骂了一句，反手从肩膀上扯下一团东西。
用力掷向野猪。
那东西在空中展开，是条蜥蜴。
灰褐色鳞片，乍看和山岩颜色差不多。
它落在野猪背上，四爪扣紧。
低头就是一口，咬在野猪颈侧。
野猪吃痛，嚎叫着疯狂甩动。
那蜥蜴却像粘在上面，又是一口。
李冰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对劲。
那蜥蜴的骨架比例，四肢位置……和寻常的蜥蜴有细微差别。
这种差异，没解剖过几百只爬行动物。
对骨骼形态烂熟于心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蜥蜴显然有毒。
野猪的动作很快变得迟钝，四肢开始打晃，口角冒出白沫。
蜥蜴见效果到了，立刻松口，灵巧地跳下猪背。
飞快地爬回领头绿皮脚边，顺着蹿上去。
蹲在肩头。
细长的舌头飞快吞吐。
野猪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撞在岩壁上，瘫软下去。
绿皮们一拥而上。
绑腿的绑腿，放血的放血，破坏脑袋的破坏脑袋。
直到这时，绿皮头领才猛地转过头。
看到了站在废墟边缘的李冰和将领。
脸上的凶狠瞬间变为惊骇。
二十六对二。
可绿皮们没有一个露出攻击，甚至或逃跑的架势。
他们手里的武器垂了下来，眼神畏惧。
那个头领第一个扔掉短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额头抵着满是砂石的地面。
其他绿皮也哗啦啦全跪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连头都不敢抬。
只有那头被放了一半血的野猪，还在微弱地抽搐。
李冰静静看着。
将领往前挪了半步，手按在剑柄上，低声问：
“陛下，要清理掉吗？这些东西，有时候是麻烦。”
“所以。”李冰说，“你们教会了小绿皮人类的语言，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