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帝国东境。
李冰没有带骸骨巨人。
那东西留在都城作威慑。
李冰的分身走在队伍最前。
骸骨亡灵扛着几个气喘吁吁的老学者跟在后面。
狼女也同样被亡灵扛着。
那只法夜小精灵在她肩头扑扇着透明的翅膀。
发出细碎的声响。
“它说。”狼女侧耳听了一会儿，转头对李冰说，“它知道方向。但不知道具体的道路。夜法之王和周围的军团血脉立下了契约。那些人知道该如何进入森林。”
李冰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一双眼睛扫过沿途焦黄的土地和远处稀疏的林子。
狼女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老狮王……我是说陛下生前也知道夜法精灵的事。它们跟南帝国断了两百多年的联系，大概五十年前，突然又找上门了。”
李冰脚步没停，脑子里把时间过了一遍。
“血疫。”他说。
不是疑问，是断定。
狼女嗯了一声，声音低下去。“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路上尘土很厚，踩上去沙沙响。偶尔有风卷过，扬起一片昏黄。
李冰一边走，一边听狼女断断续续地解释。
魔法永夜森林精灵。
全名长得拗口。
叫熟了就成了法夜精灵。
至于魔法永夜森林，也是个掩人耳目的叫法。
狼女说，那片林子实际横跨南帝国，近东贸易联盟和好几个小国的边界。
它的正式名称叫辽远森林。
只不过这个名字就太显眼了。
法夜精灵并不想被人打搅。
他们一路向东，沿途并不平静。
南帝国一乱。
周围全跟着遭殃。
周边的那些独立王国，乃至近东贸易联盟都受到了波及。
而当符文中枢被毁。
许多依赖符文力量灌溉的农田，随之干枯，荒芜。
帝国更是陷入了动荡，
大量的流民和溃兵涌现。
匪帮像秃鹫一样聚拢在残存的资源点周围。
李冰一行人经过第一个大型村落时。
看到的景象很典型。
村口的木栅栏被推倒，几具尸体挂在歪斜的杆子上，风干发黑。
整个村庄已经人去楼空。
不知道是被杀光，拖走，还是他们也成为了强盗。
刚出村没多久。
十几个举着锈刀破斧的汉子从土坡后头嚎叫着冲下来。
李冰抬了抬手。
身后的苍白骸骨们沉默地迎上去。
没有喊杀，只有骨头撞上肉体的闷响。
以及短促戛然的惨叫。
很快，只剩一地扭曲的尸首。
李冰本来没打算停留。
但念头一转，又改了主意。
他让骸骨们把尸体堆起来，垒成一座矮丘。
又把几颗面目模糊的头颅插在顶端削尖的木桩上。
京观。
第二伙，第三伙匪徒撞上时。
结局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每清理一处，路边就会多出一座同样用尸骨堆起的矮丘。
像某种阴森的路标。
随着符文中枢崩溃，以及混乱加剧。
南帝国确实已经没法养活所有人了。
用恐惧来维持秩序，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当然除了展现暴力，当李冰路过周围的村镇，也会用心灵力量。
让当地的统治者进行真正合理的粮食分配。
以及财富规划。
他们最终抵达了南帝国与永夜森林交界的土地。
这里是又一位军团血脉的封地。
被称作河间谷地。
一踏入这片区域，景象便截然不同。
道路两旁立着许多绞刑架，
粗木钉成的框架在风里微微摇晃。
架子上空着，但横梁被磨得发亮，显然常用。
每个绞刑架的立柱上都刻着一行字。
刻痕很深，像是用凿子一下下砸进去的——
所有人都会死，某些人会早一些。
李冰扫了一眼，没说话。
他身后被骸骨扛着的老学者们有人别开脸，有人低声叹息。
再往前一段。
路边出现了石制的里程碑。
样式古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青苔。
擦去一些，能看见下面属于荣誉帝国时代的浮雕纹路。
这种里程碑不仅在南帝国。
在整片荣誉大陆上都随处可见。
是各地的领主相互划分领地的重要依据。
又往前走了一段，人踩出来的小路上，忽然突兀的出现了一块墓碑。
上面刻着：
黑河谷地预备队指挥官，卡尔森之墓。
“预备队指挥官……”狼女凑近看了看，眉头皱起来：
“那就是本地部队的领袖，不归军团直管。
“连这种人都死了，看来这里打得很凶。”
李冰没说话。他抬起头。
视线似乎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望向某个方向。
他放出去的那些“眼睛”。
白色的怪鸟和漆黑的渡鸦，正在高空盘旋。
其中一只。
发觉了周围的某种动静。
东边，有金属碰撞声，有呐喊。
“这边。”李冰说，改变了方向。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个小型的露天矿坑，岩土裸露，泛着不均匀的暗黄色泽。
是处金矿。
不过此刻，矿坑底部和边缘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多具尸体。
血把砂石地染得深一片浅一片。
站着的人只剩一队。
约莫四十个，穿着南帝国地方部队的皮甲和号衣。
手里拿着长矛和剑，围成一个半圆。
他们中间是个女人，看起来不到三十。
深褐色头发在脑后扎着，身上是贵族军官的制式外袍。
李冰一行从林子里走出来时。
这女人立刻转过身，剑抬了起来，她手下的士兵也齐刷刷调转矛头。
警惕，但没立刻攻击。
女人的目光快速扫过李冰，狼女，几个老学者，还有他们身后那些沉默的骸骨亡灵。
在看到狼女肩头那只扑腾的小精灵时。
她脸上的戒备明显松动了一些。
“远道而来的客人。”她开口，“你们需要什么？”
李冰没上前。
他侧了侧头，示意队伍里一位狮王家族血脉上前交涉。
那位中年男人整了整衣襟，走上前。
右手抚胸，行了个简化的贵族礼。
“日安，爵士。我们从奥波利斯来，奉亡灵之主之命，前往法夜森林。”
爵士的眉毛挑了一下：
“奥波利斯？王都怎么样了？我听说……”
“狮王陛下蒙难，符文中枢被毁。”
男人语气沉痛，但很快转回正题，“亡灵之主平定了祸乱，现在我们需要访问夜法精灵们，想办法修复符文中枢。这位便是亡灵之主的使者。”他侧身，指向李冰。
爵士的目光再次落到李冰身上。
这次带上了明显的审视和敬畏。
她收起剑，也回了一礼。
“我是黑河谷地领主。”她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疲惫，“抱歉，我才刚继承领地不久……父亲上月过世，接着各地就乱了。我一直在处理叛匪和强盗，对外面的消息……知道得不多。”
她看了一眼矿坑里的尸体。
又看看李冰身后那些安静得诡异的骸骨。
“符文设备失灵，我知道出了大事，但实在抽不开身。”
她语气诚恳，“诸位需要进入森林深处吗？我会遵照祖先的契约，提供帮助。
“但请原谅，在帮你们打开道路之后，我不会同去。
“我需要处理叛乱和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