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儿听着沈言那近乎狂妄的言语,嘴角刚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正待发作。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他骤然感到呼吸一窒!仿佛周遭的空气瞬间被无形巨力抽空,整个人如同被塞进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棺之中。
每一次吸气都变得异常艰难,胸口沉闷得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
空空儿猛地抬眼看向沈言,瞳孔骤然收缩,脸色霎时剧变!
护体真气本能地疯狂运转,化作一层凝实的光晕笼罩全身,他如临大敌般死死盯住那个看似慵懒的身影。
沈言并未理会他的戒备,只是随意地竖起右手剑指,指尖遥遥点向面前平静的湖面。
不见丝毫真气外泄的痕迹,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湖心处,涟漪毫无征兆地层层荡开,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水面波纹急促地旋转、汇聚。
在那涟漪漩涡的中心,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违背常理地缓缓升起,最终悬停在沈言那修长的指尖之上。
沈言手腕随意一甩。 “咻——哚!” 一声尖锐的破空厉啸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
那滴看似柔弱的水珠,竟如强弓劲弩射出的精钢箭矢,裹挟着令人胆寒的无匹巨力,撕裂空气,直射空空儿!
空空儿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深渊身,为日月神教三长老,堂堂一品大宗师,更兼一身独步天下的轻功,他自信纵使遭遇天人境强者,亦能全身而退。
可此刻,那滴破空而来的水珠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他灵魂深处都涌起一股灭顶的毛骨悚然!
逃!必须逃! 空空儿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拼尽毕生修为,强行拧转身形,将轻功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欲向后方电射而去。
可惜,还是太迟了。
水珠的速度,快得超越了感知的极限。
他转身的念头刚起,那滴致命的晶莹已然洞穿了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真气,精准无比地砸在了他的后心要害!
他甚至来不及感受那锥心的剧痛—— “嗤!” 前胸处,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骤然炸开,鲜血如箭般激射而出!
那滴贯穿了他心脏的水珠,裹挟着血沫与余威,“噗”地一声贯射而出,狠狠砸在远处的湖面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爆发!
平静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千斤巨石,瞬间炸起数丈高的滔天水浪,白沫飞溅,声势骇人!
湖边的众人被这景象看的呆住了。
湖畔的众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湖心小筑边的对话他们听不真切,但空空儿那仓惶逃命的背影,以及眼前这凭空炸起的数丈巨浪,无不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惊心动魄。
众人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着,目光僵硬地聚焦在沈言那依旧风轻云淡的身影上,艰难地咽着唾沫。
“这……这人……究竟……是什么修为?!”
剧痛只在意识中停留了一瞬,空空儿只觉得身体的控制权瞬间被剥夺,头重脚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
殷红的鲜血迅速在他身下洇开,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再无声息。
日月神教威名赫赫的三长老,空空儿,就此毙命!
这个时候,桑三娘也赶到了湖边,就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一时有些怔住。
空空儿怎么会在这里?
请泥菩萨的事情,不是交给自己负责的吗?
泥菩萨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粗重,额角冷汗涔涔。
堂堂二品大宗师,在沈言手下竟连一招都未能撑过!
这绝非寻常的天人境所能做到!
更令他心惊胆战的是沈言那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他感觉自己的小命正悬于一线!
察觉到沈言那淡漠的目光扫来,泥菩萨浑身一激灵,连忙深深低下头,双手抱拳,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指……指挥使大人要测风水?没问题!草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话音未落,他已小步快趋上前,近乎抢一般将沈言随意放在椅上的卷轴紧紧抱在怀里。
哪里还有半分先前那肃穆庄严、断然拒绝的架势?
沈言笑问道:“不怕坏了师门规矩?”
沈言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悠悠问道:“不怕坏了师门规矩?”
泥菩萨心头猛地一跳,忙不迭地正色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再说……再说师门如今就剩我这一根独苗了,规矩……自然是我说了算!”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恭敬,“请指挥使稍候片刻!”
沈言不再言语,握着鱼竿的手腕轻轻一抬。
“哗啦!”
竿梢扬起,鱼线末端,一尾肥硕的金色鲤鱼被提出了水面,在阳光下奋力挣扎,鳞片闪耀。
“位置,这不就空出来了么?”沈言望着那挣扎的鱼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泥菩萨闻言,心中更是惶恐难安,只觉得那鱼钩仿佛也钩在了自己心上。
他不敢再看,抱着卷轴,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不远处的屋子。
湖边朱高燧将先前的一切尽收眼底,不得不说,沈言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修炼的,难不成吃饭喝水都能增长修为?
......
北境,镇北王府。
郑和带着圣旨终是赶到了王府。
然而,对于手中这道旨意,郑和心中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疑虑。
陛下欲彻底拆除遍布天下的生死蛊祭坛,最佳人选,非沈言莫属。
为何偏偏要启用这北境的镇北王?
根据东厂收集到的情报,镇北王怕是也有参与生死蛊祭坛的事情。
陛下此举,莫非是想借机试探镇北王的反应?
郑和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他在王府正厅已枯坐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镇北王的身影。
王府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肃杀与冷硬,郑和心中积压的愠怒终于按捺不住,他霍然起身,尖利的嗓音灌注了雄浑真气,如同金铁摩擦般刺破王府的寂静,在雕梁画栋间反复回荡。
“镇北王!为何迟迟不出接旨?!莫非是要藐视圣意?!”
声浪滚滚,带着不容置疑的皇家威严。
片刻沉寂后,一个洪亮而沉稳的声音自王府深处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郑公公息怒。王爷正值闭关的紧要关头,实在无法中断,还望公公稍安勿躁,耐心等候片刻。”
郑和脸色一沉,厉声呵斥:“放肆!闭关练功,难道比陛下的圣旨还要紧要不成?此乃大不敬!”
那声音依旧不卑不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公公此言差矣。王爷勤修苦练,为的是稳固北境边防,护我大明疆土安宁。”
“若强行中断,恐伤及王爷根基,届时北境动荡,后果不堪设想。陛下……想必也不愿看到此等局面吧?”
话语绵里藏针,将北境安危与抗旨之责巧妙地捆绑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金陵城,皇宫。
皇宫内有一处供奉历代先皇的大殿,此时也只摆着太祖的灵位。
永乐帝手持三根长香,恭敬地对着灵位拜了三拜,然后将长香插入了香炉当中。
侍立在一旁的老者,身着朴素布衣,身形却挺拔如松。
他默默上前一步,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极其细致地拨弄了一下那三炷香,让它们排列得更加整齐,确保香灰能准确地落入炉内,不沾染一丝炉壁。
永乐帝转过身,目光落在老者身上,语气带着少有的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此次生死蛊祭坛之事,牵连甚广,根深蒂固,恐怕……还需劳烦皇兄出手了。”
老者并未立刻回应,他抬起浑浊却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神龛上太祖的灵位。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历经沧桑的淡漠:“‘皇兄’二字,老朽万不敢当。我不过是先帝当年收下的一个马前卒,侥幸从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罢了。”
永乐帝摇头道:“父皇在世之时,就说皇兄乃是我大明的基石,若无皇兄在,我大明也无可能如此稳固。”
老者终于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永乐帝,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我也只会是马前卒!”
“朝堂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干预。”
“这皇位谁来坐,是朱家的事情,胜负对错,将来你们与先帝细说即可。”
“但,若是有人想要拆义父的基业,我这一把老骨头,倒还可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