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钧的回答大大出乎了沈言的预料，沈言漠然抬眸，目光冷峻如霜刃盯着无钧。
无钧放下手中的茶碗，一声长叹自喉间滚出，说道：“我是白莲教圣子。”
沈言眉梢微动，眸光一凝，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旋即归于沉寂，“你师傅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无钧坦然道：“知道。”
沈言眉峰蹙起，心绪翻涌，这就有点奇怪了。
姚广孝当初选择帮助永乐帝靖难，想要的自是位极人臣，名留青史。
但永乐帝登基之后，姚广孝未曾入朝为官，却呆在这大明寺当中，青灯古卷，不问政事。
这等境遇自然与姚广孝所想相距甚远。
史书上虽然对姚广孝的记载不多，但这个人绝对是一个疯狂的角色。
永乐帝如此对他，他心中又有多少甘愿呢。
而白莲教，自太祖开国以来便是朝廷眼中钉、肉中刺。
洪武年间，禁教令严如铁律，无数教众伏诛，几近覆灭。
相较之下，中土明教早已灰飞烟灭，唯有白莲教主徐鸿儒率残部远遁北漠，蛰伏边陲，伺机复起。
至此，白莲教对于大明朝廷是极为的记恨。
现下，姚广孝收了白莲教圣子作为弟子，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难不成，他是想再复刻一遍永乐帝上位的过程！
就在此时，无钧接连咳嗽数声，唇角渗出血丝，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晃，几欲跌倒。
沈言收回了思绪，伸出手搭在了无钧的手腕上，手指轻敲一下他的脉搏。
“我救不了你，但我可以延缓噬心蛊破胸而出的时间！”
无钧只感觉一股暖流从手腕处传导了上来，沿着胳膊一直往上，通过肩膀再往下，汇聚到胸口。
原本灼痛难忍的胸口，顿时感觉到了一抹清凉。
那感觉，宛如盛夏酷暑中饮下一口寒泉，从咽喉沁入肺腑，直透五脏六腑。
噬心蛊跳动的速度也逐步慢了下来，那种要冲破胸口的感觉舒缓了不少。
无钧深吸了一口气，双掌一震，运转自己体内的真气，让这股清凉之气包裹住心脏。
沈言没有打扰，只是坐在桌边喝茶。
他出手帮助无钧，并不是善心作祟。
无钧是白莲教圣子，对白莲教的了解颇多，这对沈言有益处。
再者，姚广孝留下这噬心蛊，定是能够猜到无钧会自己服下。
即使如此的话，姚广孝肯定还有后手。
是想通过无钧与白莲教搭上线吗？还是想拿无钧作为敲门砖，叩开白莲教的大门？
沈言不得而知，但不得不防。
一个疯批一样子的人物，发起疯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半晌之后，无钧终于将清凉之气全部聚集到心脏处，极为小心地将心脏包裹。
做完这些之后，无钧明显能够感受到精血流散的速度慢了下来，疲惫不堪的精神也有了点点的充盈之感。
“多谢沈大人！”无钧起身，合掌胸前，打了一个佛号。
沈言站起身，眸光不动，“不用谢我。”
“这些日子，你将你所知道的关于白莲教的一切都写下来，我每天派人来取。”
沈言的声音很清冷，更像是命令。
无钧怅然一叹，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有，沈言也不会给，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我的真气只能将噬心蛊推后半月，届时我会再过来！”
无钧知道沈言的意思，自己也就剩下半月的性命了，点点头，“有劳沈大人了！”
沈言不置可否，推开门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无钧的视线当中。
无钧久久站在门口，呢喃道：“师傅啊，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吧。”
......
养心殿当中，烛火通明。
郑和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耳听八方，却不敢窥探半分殿中动静。
大殿内，永乐帝手持一根皮鞭，正追着朱高燧猛抽。
“混账东西，沈言都被你教成什么鬼样子了？”
朱高燧捂着屁股，惨叫着满屋子乱窜，“父皇明鉴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
“沈言本就是这样，我教啥了我。”
“你真要追责，那也是徐龚的问题。”
永乐帝瞪着眼，“放屁，徐龚一个小镇抚使能教出沈言来？”
“都是你这混账东西，让你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你看看你，你都干了什么？”
“整日就想着整日钻坟掘墓、摸尸验骨，摸你个腿儿，今儿我非抽死你这混账不可！”
殿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桌椅倒塌的声音不绝于耳。
朱高煦双手笼于袖子当中，靠在院子里的桂树上，“我说老大，父皇这些日子，是不是越来越暴躁了？”
太子站在不远处，肥胖的身子站的笔直，好似一棵粗壮的歪脖子树，“瞎说，老爹那是最近暴躁吗？”
朱高煦愣了一下，随后嘿嘿笑道：“也是！”
太子狠狠瞪了朱高煦一眼，继续站直身子。
很快，殿内的声音小了下来，永乐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外面的两个混账，也滚进来！”
朱高煦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赶忙偷看太子，太子也是一哆嗦。
得！
都怪狗日的沈言。
.......
杨府！
经过御医的诊治，杨玉儿的伤势算是稳住了，现下也不再昏迷，而是睡了过去。
杨廷和面色阴沉地走出屋子。
门外，阿大与阿三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正守在这边。
杨廷和从二人的身边走过，冷声道：“你们俩随我来！”
阿大与阿三对视一眼，跟着杨廷和来到了书房。
杨廷和坐在椅子上，瞥了二人一眼，“你们连夜出城，去北境找镇北王。”
“让他回京！”
阿大呆了一下，忙道：“阁老，已经派人去了。”
“咔！”杨廷和重重将茶碗放在桌子上，发出闷响。
“愚蠢，你们派的人有什么用？我想陛下已经派人给截下了。”
阿大与阿三蒙了一下，陛下派人去截了？
杨廷和冷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连夜去！”
“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