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清欢被开门声惊醒。
进来的是昨晚那两个女佣之一,手里端着早餐托盘。她把托盘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先生吩咐,让你吃完。”女佣语气不善,“别想着倒掉,我会检查。”
托盘里是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还有一杯牛奶。简单得近乎敷衍。
沈清欢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
“怎么?嫌弃?”女佣嗤笑,“有得吃就不错了。雪梨小姐早上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加个鸡蛋,先生都没让,说你不配。”
雪梨小姐。叫得真亲热。
沈清欢端起那杯牛奶,凑到嘴边时,动作忽然顿住了。她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气味——芒果的味道。
她对芒果过敏到极致,对这种气味也敏感得可怕。
“这牛奶,”她抬眼看向女佣,“是什么时候的?”
女佣眼神闪烁了一下:“刚挤的鲜奶,怎么?又想找事?”
沈清欢把牛奶放回托盘:“我喝不了,端走吧。”
“你!”女佣怒了,“先生说了,你必须吃完!”
“那就让他亲自来喂我。”沈清欢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她,“看看我喝了之后死在这里,他会不会心疼。”
女佣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敢真的强迫,只能端着托盘愤愤离开。
房门再次被锁上。
沈清欢盯着天花板,手指轻轻按在小腹上。孩子,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与此同时,一楼餐厅里正上演着温馨的一幕。
江雪梨穿着精致的丝绸睡裙,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正亲手为陆承渊倒咖啡。
“承渊哥,昨晚睡得好吗?”她把咖啡杯推到他面前,眼神温柔。
陆承渊揉了揉眉心:“还好。”
实际上他一夜没睡。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清欢被撕烂衣服时那双绝望的眼睛,还有她最后那个问题——“你会道歉吗”。
他烦躁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对了,姐姐的戒指……”江雪梨眼圈又红了,“都怪我不好,要是我不戴出去……”
“不怪你。”陆承渊放下杯子,语气缓和了些,“那是你姐姐的东西,你想戴就戴。”
“可是丢了……”江雪梨的眼泪掉下来,“那是姐姐最喜欢的戒指,是你们订婚时你送她的……承渊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姐姐留下的东西都保管不好……”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陆承渊心头一软,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别哭了,我会找到的。”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就算找不到,我也再给你买一个更好的。”
“我不要更好的,”江雪梨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只要姐姐那个……那是她的念想……”
陆承渊抱紧了她,心里对沈清欢的怒火又添了几分。
如果不是她,雪梨怎么会这么伤心?
下午,陆承渊处理完公司事务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沈清欢的房间门口。
他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沈清欢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上换了件简单的棉布裙子,应该是她自己带来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几乎透明。
听见声音,她没回头。
陆承渊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牛奶为什么不喝?”他开口就是质问。
沈清欢终于转过头看他:“你想让我死吗,陆承渊?”
陆承渊皱眉:“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杯牛奶里有芒果的味道。”沈清欢平静地说,“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能闻出来。喝了,我和孩子都活不了。”
陆承渊的心猛地一沉:“不可能!厨房知道你不能碰芒果——”
“以前知道。”沈清欢打断他,“但现在,在这个家里,还有谁在乎我能不能碰呢?”
她的话像一根针,扎进陆承渊心里。
“我会查清楚。”他沉声说。
“不用了。”沈清欢重新看向窗外,“查清楚了又怎样?你会惩罚江雪梨吗?还是会像昨天一样,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
陆承渊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戒指……”陆承渊忽然开口,“如果真的不是你拿的,我会……”
“会怎样?”沈清欢笑了,笑得讽刺,“会道歉吗?陆承渊,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求你一件事。”
陆承渊看着她。
“放我走。”沈清欢一字一顿,“让我离开这里,离开你。孩子生下来我会给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陆承渊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不可能。”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你怀的是陆家的孩子,必须在这里生下来。”
“然后呢?”沈清欢抬眼看他,“生下来,被江雪梨养大,叫她妈妈?还是像我一样,在这个家里被当成贼,被当成多余的人?”
“雪梨不是那种人——”
“那你告诉我,”沈清欢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昨天她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碰了她的首饰盒?为什么那么巧,佣人就看到我从她房间那边出来?陆承渊,你那么聪明,真的看不出来她在演戏吗?”
陆承渊被她逼得后退一步,脸色铁青。
“够了!”他低吼,“沈清欢,我不许你诋毁雪梨!她那么单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陷害我?”沈清欢替他把话说完,然后轻轻笑了,“是啊,她那么单纯,那么善良。所以错的永远是我,对吗?”
她的眼神太绝望,绝望到陆承渊不敢再看。
“你好好休息。”他转身要走,“戒指的事,我会继续查。”
“陆承渊。”沈清欢在他身后轻声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从来没见过你。”
陆承渊的脚步顿住了。
“那样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在安心地做我的雕塑,可能已经办了自己的个展,可能……”她的声音哽了一下,“可能过得很好。”
陆承渊背对着她,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破碎的哭声。
那哭声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割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