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消散时留下的光点,如同最后的萤火,湮灭在墨脱山脉粘稠的空气中。
那瞬间的寂静,比任何爆炸声都更震耳欲聋。天坑边缘,古老阵法发出的青铜光芒在环宇基金会“锚点提取器”的疯狂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沃尔夫教授踉跄一步,几乎无法站稳,眼镜后的双眼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凌霜博士死死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作为地质学家,她见过太多生死,但如此诡异而凄惨的消逝,依旧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雷烈队长和“深潜者”队员们则瞬间进入了最极致的战斗状态,武器齐齐对准了环宇的队伍,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冰冷如铁,压抑着沸腾的怒火。
马库斯·索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下,但他随即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露出一丝狂热:“看到了吗?时空之力的伟岸!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散射,也蕴含着改变生命形态的力量!这更证明了‘神树’的价值!继续加大功率!我们必须得到它!”
“你这个疯子!”凌霜再也忍不住,嘶声喊道。
沈清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顾影消失的那片空地。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时空扭曲的涟漪,以及一缕极淡的、属于“巡山者”的悲怆。
她握着青铜袖扣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袖扣传来的滚烫温度,仿佛在呼应着她内心翻涌的冰冷岩浆。
她没有流泪,眼神却如同万载寒冰,锐利得能刺穿灵魂。脑海中,是顾影最后那充满痛苦与混乱的眼神,是那句“时间……错了……”,是那片短暂闪现的青铜神树碎片幻象。
【系统: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异常,肾上腺素水平急剧升高。警告,高强度情绪可能影响理性判断。】
【同时检测到“青铜神树”能量活性持续增强,高维意识交互界面不稳定。“烛阴”力场已抵达天坑外围,正在渗透。】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冷静地回响,反而像一盆冰水,让她极致的怒火沉淀为一种绝对的、危险的冷静。
“索恩。”沈清辞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提取器的轰鸣和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立刻停止你的装置。否则,我会亲手毁了它。”
索恩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讥讽道:“就凭你?沈博士,我承认你在理论物理上有些天赋,但这里是力量的战场,不是书斋……”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清辞抬起了手。不是对着环宇的人,也不是对着那台提取器,而是对着天坑边缘那正在苦苦支撑的、由无数“山纹”构成的古老阵法。
她手中那枚青铜袖扣,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温润的青铜色,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仿佛要燃尽一切的炽白!
“你……你怎么能……”索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认出了那股力量的本质,那是远比他的强行提取更接近本源的、属于“守护”与“共鸣”的力量!
沈清辞没有理会他,将全部的精神力,连同袖扣中蕴含的、似乎源自谢砚的古老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脚下的阵法之中!
“以‘巡山者’指引之名,”她低声吟诵,话语仿佛与这片山脉产生了奇异的共鸣,“请助我,维系此间平衡!”
嗡——!!!
整个天坑边缘的阵法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所有黯淡的“山纹”瞬间亮如白昼!
光芒冲天而起,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凝实的青铜色光罩,不仅彻底隔绝了提取器的能量波束,甚至开始反向挤压那半球形装置!
“不!不可能!”索恩惊恐地看着自己装置的输出功率读数疯狂下跌,能量反噬让装置外壳开始出现裂纹,中心那块黑色晶体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攻击!阻止她!”索恩气急败坏地对着手下吼道。
环宇的安保人员立刻开火,能量光束射向沈清辞和考察队!
“保护沈博士!”雷烈怒吼,“深潜者”队员们手中的特制武器同时喷吐出火舌,与环宇的安保力量激烈交火,一时间,天坑边缘能量光束纵横交错,爆炸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沈清辞维持着对阵法的支撑,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袖扣的力量和她自身的精神力都在飞速消耗。
她能感觉到,天坑底部那股苏醒的意志,因为这股纯粹的、同源的守护之力而出现了一丝迟疑和缓和,但“烛阴”那冰冷贪婪的气息,也已经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在了光罩之外,正在不断侵蚀、渗透。
【系统:阵法能量输出超出负荷127%,袖扣能量储备低于30%,宿主精神力濒临枯竭。】
【“烛阴”力场渗透率18%,持续上升中。】
“沈清辞!你撑不住的!”索恩在混乱中尖叫,“和我们合作!共享神树的力量!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沈清辞充耳不闻。她的目光越过交火的战场,投向那深不见底、雾气翻涌的天坑。顾影的消失,环宇的疯狂,“烛阴”的逼近,神树的苏醒……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危机,都指向了那里。
必须下去。必须抵达核心。必须弄清楚一切的真相,终结这场因妄动时空而引发的灾难。
这不仅是为了任务,为了学术,此刻,更是为了给顾影一个交代,为了阻止索恩和“烛阴”的野心。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加密频道,也是对所有人宣告:
“雷队长,凌博士,沃尔夫教授,准备索降!我们下天坑!”
“什么?!”沃尔夫教授失声,“下面情况未知,太危险了!”
“留在上面,等‘烛阴’彻底突破,或者等环宇狗急跳墙,更危险!”沈清辞语气斩钉截铁,“下面是唯一可能找到生路和答案的地方!这是命令!”
她的决绝感染了众人。雷烈立刻下令:“安全组交替掩护!技术组准备索降设备!”
凌霜咬了咬牙,也开始迅速整理必要的勘探工具。沃尔夫教授看着沈清辞坚定的背影,最终也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考察队迅速行动,准备强行突破环宇火力,抵达天坑边缘预设索降点时,异变再次发生!
或许是沈清辞强行激活阵法消耗了太多力量,或许是“烛阴”的侵蚀达到了临界点,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她手中的青铜袖扣,表面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光芒骤然黯淡下去!
几乎同时,外围的青铜光罩剧烈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吼——!”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灭绝一切生机的冰冷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缺口处汹涌而入!首当其冲的几名环宇安保人员,连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就在瞬间干瘪、风化,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化为飞灰!
“烛阴!是烛阴!”索恩发出绝望的嚎叫,他的提取器在第一时间就被那力量碾碎成了最基本的粒子。
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潮水般向考察队蔓延而来!
“快!索降!”沈清辞强忍着精神力枯竭的剧痛和袖扣损毁带来的反噬,厉声喝道。
雷烈和队员们一边用最大火力试图延缓那无形力量的推进,一边掩护着沈清辞、凌霜和沃尔夫冲向天坑边缘,将安全锁扣挂在预先设置的锚点上。
“走!”雷烈最后一个抓住绳索,对着沈清辞喊道。
沈清辞回头看了一眼那席卷而来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又看了看深不见底、仿佛隐藏着所有秘密的天坑深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纵身跃下!
凌霜、沃尔夫、雷烈和幸存的所有“深潜者”队员,紧随其后,身影迅速被浓雾吞噬。
在他们上方,环宇基金会的残存者和设备,被“烛阴”的力量无情吞没,只留下索恩一声充满不甘和恐惧的、戛然而止的哀嚎。
青铜阵法彻底熄灭。
天坑边缘,只剩下死寂,以及那仍在缓慢蠕动、试图向天坑内部渗透的、冰冷的黑暗。
向下,是未知的深渊,是青铜神树的所在,是三千年前时间跳转的源头,也是……唯一的生机。
沈清辞的身影在急速下坠中,被浓雾和黑暗包裹,只有系统微弱的运行光标,在她视野中固执地闪烁着,指向那更深、更神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