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龙霄渡出声打断这过分旖旎的氛围，手中的竹扫帚轻轻点了点地面，发出“笃”的一声轻响，“歆儿随我进屋服药，那药需得趁热喝才有效。温小友……”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长者独有的温和与慈爱：
“眼下暮色已沉，山路难行，夜里更是容易起雾，若是贸然下山，怕是会有危险。若不嫌弃，可在观中厢房暂住一宿，明日天亮再下山不迟。”
温黛连忙摆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会不会太麻烦了？”
“留下。”
云落歆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她仍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的耳廓还泛着红。
她的手指悄悄伸过去，轻轻勾住了温黛的衣角，那动作又轻又小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温黛心尖一软，到嘴边的推辞瞬间咽了回去。
她转头看向龙霄渡，微微屈膝行礼，声音乖巧：“那便叨扰师傅了。”
龙霄渡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往内室走去。
竹扫帚在青石板上留下浅浅的划痕，随着她的脚步渐渐远去。
转身的刹那，她唇角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中满是欣慰。
暮色渐沉，天边的晚霞渐渐褪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橘红。
边霄观的青瓦飞檐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默如画，飞檐上的铜铃偶尔被风吹过，发出“叮铃”的轻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院中的百年桃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却隐约能看到枝尖冒出的点点新芽。
某些悄然滋生的情愫，也如同这株桃树的新芽，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悄舒展着叶片。
温黛站在原地，看着云落歆的背影，手指轻轻碰了碰被对方勾过的衣角，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浅笑。
而走在前面的云落歆，也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耳尖又红了红，却还是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跟上来。
……
厢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壁上轻轻摇曳，将角落里堆放的旧木箱、挂在墙上的素色布帘都染成了暖融融的橘色。
云落歆刚喝完药，苦涩的药味还萦绕在唇齿间，唇瓣上沾着些许褐色的药汁，像落了几点墨。
温黛见状，忙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绢帕，指尖捏着帕角，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唇角。
两人并肩坐在铺着青布软垫的榻边，榻上叠着一床被子，被角绣着几枝淡青色的竹。
“落落，”温黛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她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灯芯上，看着那点火苗忽明忽暗，“你以后想做什么？要管理这个道观？继续精深玄学？还是成为一个全职玄学主播？”
在她印象里，云落歆清冷、安静，像崖边的竹，研究的都是玄道，不知道她未来还会干些什么。
云落歆也望着那跳动的灯芯，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柔和得像窗外的夜风：
“师傅说，我的道不在山中。”
话音落，她转头看向温黛，眼底映着灯火：“你呢？”
温黛闻言，双手抱膝，将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明亮，像浸了露水的葡萄。
她认真地回想了片刻，才慢慢开口：“我试过写小说，也被人说过适合做模特，也跳过舞，想过去公司当策划……”
她顿了顿，声音也多了几分坚定：
“但兜兜转转，我发现还是最想当记者。
别的选择就像万花筒，转一下就是不一样的花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可热闹过后，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可记者这个身份，能让我始终保持清醒——拿着笔，走在街头巷尾，把那些被忽略的真相记下来，为那些没机会说话的人发声。
我怕要是选了别的路，日子久了，会被那些浮华迷了眼，忘了自己最初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云落歆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只是目光一直落在温黛脸上，看着她说起“记者”二字时眼底闪烁的光。
等温黛说完，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浅，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清冷的眉眼间漾开温柔的涟漪。
灯花恰好“噼啪”一声炸开，细碎的光落在她眼底，像是撒了把碎钻。
“你笑什么？”
温黛被她笑得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笑你。”云落歆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温黛散落在枕上的一缕发丝，那发丝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你最初表现的样子，判若两人。”
温黛顿时耳根发热，脸颊也泛起浅浅的红晕。
她猛地想起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为坏感度做过的那些蠢事……现在想来，那些举动幼稚得可笑。
坏感度可以刷，但要是当作功利性的目标，必然会被反噬。
云落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轻声道：
“起初你像只张牙舞爪的猫，浑身的刺都竖起来，见谁都要挠一爪子，仿佛这样就能护住自己。
现在却……像褪去硬壳的荔枝，外头的壳看着扎人，剥开来，却是里头最甜、最软的果肉。”
“什么荔枝！”温黛被这个比喻说得又羞又恼，伸手就去捂云落歆的嘴，指尖刚触到她柔软微凉的唇瓣，就像被烫到一样慌忙缩回，连指尖都泛起了热意，“我那叫……叫随性而为！”
云落歆却在她撤回手的瞬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掌心带着刚喝完药的余温，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凉，反而暖得让人安心。
云落歆的眼底漾着清浅的笑意，像含着一汪春水：
“嗯，很随性。”
油灯又“噼啪”响了一声，灯芯跳动得更欢，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温柔的剪影。
窗外的犬吠声渐渐远了，只有夜风偶尔吹过窗棂，带着山间草木的清香，悄悄钻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