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养浩是真的没想到谢家人会阻拦八万春和女孩们的通信。
“当年老祖宗们是对天盟誓，永不相负的。”
若是谢家存了他心，背叛了徐家女孩，子孙不得善终、江山旁落他人之手。
在这样的誓言之下，数百年来从不曾有过意外，他哪里能猜到从成帝开始，一切就已经悄悄拐了弯？
老人家坐在上首，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懊悔与恼恨。
谢景明兄弟若非已死，他是必要到京城砍上几刀泄愤的。
珠珠挨着夫君坐着，冲他挤了挤眼。
昨夜两人躲在被窝里才刚讨论过这事呢。
早在当初成帝背着老婆偷偷摸摸在外连生两个的时候，这徐、谢两家的盟约就有裂痕。
有父亲的例子在前，谢景明、谢和安又能对徐家送来的皇后有几分敬畏？
当然是有样学样，把徐家从盟友当成对手，最后再当成敌人。
两家决裂的根子，不在父辈，而在祖父那辈。
但这话，现在再说出来，估计更扎阿爷的心。
珠珠夫妻识趣地闭嘴，只说些将来会更好的安慰。
“是啊，阿英如今也还年轻，不管是再嫁还是不嫁，怎么开心怎么过活就好。”
文湄手下拧着徐人杰的大腿根，让他闭嘴，这才轻声细语安慰家翁。
“珠珠就不说了，能干又孝顺，家里这几个傻小子，也不是没良心的小气人。”
“以后阿丹、阿鱼他们长大了，也会孝顺姑奶奶的。”
徐养浩知道这个媳妇说的是真心话，心中安慰。
徐如英哭了一场，倒把心里的那些顾忌、迷茫、挫败都给哭干净了。
眼眶还是红的，但被泪水洗过的眼，却如抹去尘埃的宝石，亮得惊人。
对自己亲爹说话时，也有了两分未出嫁时的口吻。
“说起阿丹、阿鱼，我还没见到他们呢？”
徐养浩面上不显，其实心中受用极了。
“都是小孩子，在船上玩疯了，天破晓才睡下。”
睡得和小猪似的，被仆妇抱到各自父母院中，一路上都没醒。
徐养浩索性就发话，让他们睡够了再起来。
“大椿还专门准备孩子吃的一桌菜，送到他们院子里去了。”
说开之后，徐家饭桌更是热络，徐百川还用肩膀撞了撞谢不疑。
“大椿真是我见过最细心贤惠的男儿了，这要是有了孩子，还不定宠成什么模样呢。”
谢不疑被撞了也不恼，只牵着珠珠的手，给她添菜。
“这也不着急。”
他还是更喜欢珠珠眼中只有自己的样子。
珠珠立国封王以来，军政大事蜂拥而至，巡营巡田都时常需要出门，他觉得二人相处的时间都不够了。
再多个孩子，分去珠珠的精力？
谢不疑私心里，是不愿意的。
“那残毒虽然剩得不多，到底还有影响……”
不过这理由他不好说，就找了另一个他也认为不适合太早要孩子的原因。
“一旦十月怀胎，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珠珠身体。”
“还是等七年期满，珠珠解了残毒，再考虑此事吧。”
徐百川这才一拍脑门，有些懊悔自己竟然忘了如此大事。
珠珠成婚之后，这神挡杀神、佛挡杀神的架势实在是唬人，素日说心口异物鼓动的情况再没见到。
他都要忘了妹妹这解毒期限长得惊人。
他有些懊恼，赶紧把今天刚刚到三千界的儿子拉出来补救。
“没错，其实小孩子也烦得很！就和撒欢小狗似的，闹起来拉都拉不住。”
“阿丹那小子都要五岁了，还尿床呢哈哈哈哈！”
谢不疑被他这尴尬的补救逗笑了，想要说话，突然被珠珠捏了捏手掌。
下一刻，外头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和奶声奶气的孩童大叫。
“阿爹大坏蛋！”
“阿丹才不会尿床呢。”
这是小朋友醒了，闹着来找许久没见的姑姑了。
他刚醒的时候可激动了，连亲卫要抱都不乐意。
一双小短腿倒腾得跟风火轮似的，吭哧吭哧地埋头跑到了膳房！
万万没想到，阿丹腆着圆滚滚、全是奶膘的小肚子，终于跑到地方。
还没进门，就听到他那个讨厌的老父亲，竟然在大家面前污蔑他尿床！
小朋友的天，轰一声，就塌了！
他怒气冲冲，像是一枚小炮弹，直直冲进了久违的、属于姑姑香香软软的怀抱，举着手就让最爱的姑姑给他主持公道。
“姑姑，阿丹好好照顾太爷，还带太爷来找姑姑玩，阿丹乖！”
“阿爹在外面玩，还说阿丹坏话，阿爹坏。”
“姑姑揍他！”
实心小肉团冲到了姑姑身前，还贴心地紧急刹了脚步，怕撞到姑姑。
肉团子手脚并用，自给自足，努力爬上珠珠的膝盖，哼哼唧唧地坐好，给阿爹义愤填膺地讲道理。
“但是阿爹如果说对不起，我就让姑姑轻轻揍你。”
徐百川没想到这小东西这么早就醒了。
百山家的阿鱼不是还在睡吗？
这两小子素日里同进同出，今天咋不搞八万春崽崽联盟共进退了？
真要命。
徐百川闯了祸，赶紧看向老婆求救——被瞪回来了。
算了，徐家男人地位低也不是头一天了。
徐百川能屈能伸，低头对小胖子快速说了“对不起”。
“我不该在你姑姑面前说你尿床，那都是阿丹小将军梦里画的山河图。”
“我说错了，行了吧！”
小朋友没听出他老爹话里的偷偷拉踩，严肃地接受了这份道歉。
他重重点头，肥嘟嘟的脸颊肉就随着他的动作、朝着他用劲的反方向，乱七八糟地弹动着。
珠珠偷偷捏了一把，手感和看起来一样好。
阿丹顾不上姑姑的偷袭，专心教育自己不靠谱的亲爹。
“行吧，那你下次不可以说错哦。”
徐百川也正气凛然，熟练地作出承诺。
“你太爷、阿爷和姑姑都在，我保证。”
一句话就被哄好的阿丹，终于有机会，和姑姑诉说他那比八万春海水还要深的想念了。
一年。
整整一年没有见到最爱的姑姑！
这都是阿丹人生的五分之一了。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他抓的小蝴蝶都攒了一大瓶，姑姑还没看过呢。
阿丹用短爪子紧紧抓着姑姑的衣摆，絮絮叨叨。
从姑姑离开家那天，自己和阿鱼一块抱头痛哭，最后哭到睡着开始说起。
“虽然我也很伤心，但阿鱼哭得更大声一点。”
“等我哭完睁开眼，天都黑了，阿鱼的脸也变好大。”
珠珠熟练使用婴语，知道这是两个人都哭哑了，哭到睡着，然后眼睛肿了，看不见彼此的意思。
“阿丹和阿鱼都辛苦了。”
阿丹依恋地靠在姑姑怀里，闻着姑姑身上熟悉的香气，安心极了。
“是啊，好辛苦的。第二天哦……咦？”
他说着说着，就注意到姑姑一手揽着自己，另一手被人牵着。
顺着交握的双手往上看。
哇！
好好看的一个哥哥。
和姑姑一样漂亮！
阿丹决定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