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者号”犁开墨蓝色的海面,航向江城。与来时的压抑紧迫不同,归途的气氛舒缓了许多,尽管依旧警惕,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希望重燃的喜悦,如同暖流,悄然浸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沈兰心在逆转生莲残余药力的滋养和林九不惜成本的灵力温养下,恢复得极快。不过两三日功夫,她眉宇间那最后一丝病态的灰败已彻底消散,肌肤重新焕发出如玉的光泽,气息也变得匀称悠长,甚至因祸得福,在那极致生机的洗礼下,原本只是普通人的体质隐隐被改善,灵台愈发清明,对能量的感知也敏锐了不少。
她大多时候仍躺在特制的医疗舱内静养,但已能坐起身,与林九轻声交谈。两人之间,经历了生死相隔的恐惧与失而复得的狂喜,那层曾经若有若无的隔膜已彻底消融。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了彼此的心意。王胖子几次探头进来,看到两人一个低声诉说,一个静静聆听,或是并肩看着舷窗外无垠的大海,那和谐宁静的画面,让他这粗神经的胖子都忍不住咧着嘴傻笑,然后又悄悄退出去,不去打扰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然而,宁静之下,暗流从未止息。
林九并未放松。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上的临时静室中,一方面巩固着归来后更上一层楼的修为,另一方面,则是在反复推演、复盘与灰衣人交手以及那缕魔罗神念遁走的每一个细节。
他摊开一张特制的符纸,以自身灵力为墨,凭借记忆,将灰衣人身上那道最后启动、接引神念的灰色符箓,尽可能精确地临摹下来。那符箓的结构极其古老、扭曲,充满了亵渎与不祥的气息,核心的那个符号更是仿佛活物,多看几眼都会让人心神不宁。
“这种符文结构……并非近代任何已知的邪术流派。”玄诚道长被请来一同参详,他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倒像是……古籍中记载的,某些试图沟通域外、或者源自上个纪元破灭时代的禁忌符号。贫道需要回山门查阅一些被封存的古老卷宗,或许能找到线索。”
李建国那边也带来了749局技术部门的最新分析报告:“我们对那缕遁走的神念残留的极微弱能量频谱进行了超精度分析,虽然无法锁定具体位置,但可以确定其源头的大致方向,与林顾问你之前感应的方位吻合——指向西北内陆,具体坐标依旧模糊,被一种强大的力场遮蔽了。”
西北内陆……这与林九记忆中,那惊鸿一瞥窥见的、由魂灵与破碎规则构建的黑色神殿所处的扭曲空间方位,隐隐对应。
敌人,就藏在那里。一个被精心掩盖的、独立于现实之外的魔窟。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林九看着符纸上那扭曲的符号,眼神冰冷,“不能等他们恢复元气,准备好下一次阴谋。”
沈兰心不知何时来到了静室门口,她扶着门框,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锐利。“我同意。被动防御只会让我们再次陷入险境。而且,”她顿了顿,看向林九,“我体内的煞气虽除,但昏迷期间,似乎……被动地接收到了一些源自那煞气本身的、极其模糊的意念碎片。”
林九和玄诚道长立刻看向她。
“很混乱,很破碎……但重复出现几个关键词……‘万魂’、‘基石’、‘降临仪式’……还有……‘血月’……”沈兰心努力回忆着,那些碎片带来的寒意让她微微蹙眉。
万魂基石?降临仪式?血月?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让静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他们在准备一个庞大的仪式!”玄诚道长失声低呼,“以万魂为基石,接引那魔罗真身降临?!而血月……是极阴之时,天地屏障最弱的时刻!”
林九猛地攥紧了拳头。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他这具承载过天道之力、又从寂灭中归来的身体和灵魂,对于那个试图降临的“主上”而言,恐怕是比万魂更加完美、更加珍贵的“坐标”或者“容器”!
而沈兰心,也因其特殊身份(与林九因果纠缠极深)和曾被种下“寂灭之种”的经历,成为了对方眼中可以用来牵制、甚至转化的关键棋子。
他们的目标,从未改变,甚至更加清晰和急迫!
“血月……”林九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船舱,望向了冥冥中的天象,“下一次血月,在什么时候?”
李建国迅速查询资料,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根据天文推算……就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
时间,一下子变得紧迫起来!
“立刻返航,全力准备!”林九霍然起身,周身气息如山岳般沉凝,“我们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他们的老巢,阻止这场仪式!”
所有短暂的温馨与宁静被打破,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更加迫在眉睫。
“破浪者号”再次提速,如同一条黑色的箭鱼,朝着大陆的方向疾驰。
船上的气氛重新变得肃杀。李建国开始远程调动749局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搜集西北区域所有异常能量报告、人口失踪档案、古老传说,试图交叉定位出那个隐藏的魔窟。玄诚道长也通过特殊渠道,向道门各派发出预警,并请求擅长阵法、卜算的同道协助推演。
王胖子则成了最忙碌的人,一边照顾沈兰心,一边清点、保养着船上所有的武器装备和符文物资,嘴里不停念叨着:“奶奶的,这次非得把那些藏头露尾的王八蛋老巢掀个底朝天!”
林九则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静室。他需要时间,不仅是为了恢复巅峰状态,更是要彻底消化归来后的感悟,将昆仑天道之力、归墟生死历练与赊刀人本源传承完美融合,以期在最终的决战中,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沈兰心也没有闲着,她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协助李建国处理海量的情报信息,试图从那些看似无关的碎片中,拼凑出敌人可能的活动轨迹和据点特征。
归途,成了最终决战前最后的准备与倒计时。
当“破浪者号”的轮廓终于出现在江城港口时,夕阳正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船刚靠岸,一个749局的联络官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将一份加密文件递给李建国。
“李局,紧急情报!我们安插在西北地区的一个外围观察点,三天前失去了联系。失去联系前最后传回的信号经过破译,只有两个重复的词语——”
联络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地宫’……和‘醒了’。”
地宫?醒了?
林九与沈兰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敌人,似乎比他们想象的……动作更快。
最终决战的舞台,已然揭开一角。
而序幕,正在这血色夕阳下,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