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船家!救命啊!后面有坏人追我!”
通天河畔的暮色已浓,残阳沉在水面漾开血色波光,一名美少妇怀里紧紧抱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鬓发凌乱地朝着河面上的渡船狂奔,声音里裹着哭腔,在傍晚的凉风里更显急切惶恐。
小女孩被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攥着妇人的衣襟,连哭都忘了出声。
河面上的船夫正收拾着船桨,这是一名肤色偏黄的少年,他闻声猛地抬头,见妇人狼狈奔来的模样,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喊道:“姑娘莫慌!快上船!”说着便伸手将妇人一把拉上了渡船,船身被拽得晃了晃,溅起几星水花。
“站住!你这妖怪休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而愤怒的喝声,如惊雷般划破暮色。
美少妇刚在船板上站稳,闻言浑身一颤,抱着孩子往船舱里缩了缩。那苍老的声音已更显急躁:“糊涂!那妇人是妖怪所变!莫要被她骗了!”
不多时,一名举着火把的老道士便出现在妇人方才站立的河滩上,看着远去的渡船他满脸皱纹都拧成了一团。
他飞快抽出几张黄符,指尖诀印翻飞,口中念念有词,随后猛地将符纸拍在自己腿上,符纸瞬间泛起一层微弱的金光。
老道贴上符纸后,半点迟疑都没有,抬脚便朝着水面冲去,他竟没有沉入河中,而是如练就了顶尖轻功般,足尖点着水面飞速奔跑,朝着渡船直追而来。
“船家!只要他腿上的符纸打湿沾了水就不灵了!”美妇人突然朝着船夫喊道,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喘息。
那船夫闻言当即抄起船桨猛地往水里一搅,溅起一大片水花朝着老道劈头盖脸泼去。“看招!”
“你这后生休要胡来!普通妇人怎会知晓老道这‘踏水符’的破解之法?”老道被水花泼得一激灵,气急败坏地大喊,脚下的符纸已泛起不稳的微光,“她是妖怪!你别被她蒙骗了!”
可少年船夫却半点不听,握着船桨左右开弓,接连不断的水花朝着老道泼去。不过片刻功夫,老道腿上的黄符便被水浸透,金光瞬间消散,失去符咒加持的老道“噗通”一声沉入水中,在通天河里手忙脚乱地扑腾,嘴里还在嚷嚷着“妖女害我”。
少年见状松了口气,将船桨往船板上一搁,朝着河里啐了一口:“这妖道,再让你害人,今日栽在我手里也算你罪有应得!”说罢,他转过身,脸上换上和煦的笑容看向美妇人:“姑娘,已经没事了。”
美妇人也是长舒一口气,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放松,连忙道谢:“多谢船家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
“你抱着这孩子,是要往哪里去?”少年突然话锋一转,冷不丁地问道,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美妇人被这话问得一愣,眼神闪烁了一下,勉强笑道:“这...这是我的孩子,我带他回娘家......”
少年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这一身散不去的妖气,真要带着孩子,恐怕没等回娘家,就先把他给侵蚀了。”
这话如惊雷炸响,美妇人浑身一颤,抱着孩子的手猛地收紧。
原来自始至终,这少年就没被她的伪装蒙骗!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你...你既然早已看破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帮我?”
少年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怀里熟睡的孩子脸上,语气平淡道:“那老道虽是人身,可身上的业力比你重十倍不止。”
美少妇听完这话,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噗通”一声跪在船板上,声音哽咽:“高人!我乃山中狸猫成精,这孩子的父母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可那老道为强收这孩子为徒,竟将他们残忍杀害,我没办法,只能冒险将他救了出来,可我身上妖气太重,实在没法将她平安养大......今日三生有幸得遇高人,不知可否将这孩子托付与您?”
这少年自然就是来到通天河改头换面当船夫的陈灵桥,他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狸猫精,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要不是看你是只猫妖,我才懒得管这破事呢......”
看着眼前哭得肩头不停颤抖、哀求声里裹着哽咽的猫妖,陈灵桥终究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从船板上轻轻扶起:“行了,别跪了。这样吧,过了河你往前面那座山走,山顶有座紫阳观,观里的人慈悲为怀,定会收留这男孩。”
猫妖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刚亮起的微光又迅速黯淡,扶着陈灵桥的手臂踉跄了两下,声音里满是踌躇:“高人,可...可我乃是妖身啊!若是带着孩子去道观...岂不是自投罗网?”
让一介妖怪去求道士相助,这在她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说不定没等把孩子托付出去,自己就先被收了。
陈灵桥见她这副惶惶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你放心!他们对妖怪没多大偏见——人有好人坏人,妖自然也有好妖坏妖。况且他们观里的祖师爷,也是一只妖怪。”
猫妖这才放下心来,抱着孩子连声道谢,“敢问恩公高姓大名,若是可以还请让这孩子跟您姓。”
陈灵桥嘴角勾了勾道:“我叫陈灵桥,既如此那便让他随我姓陈吧。”
女妖再次连声道谢,下船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以后这孩子随这高人姓也算是有了一点保障。
她望着眼前宽八百里的通天河,忍不住暗自惊叹,方才明明还在对岸,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竟已到了岸边,这船夫果真是位隐世高人。
陈灵桥倚着船桨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才长长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嘀咕道:“离那猴子出来取经还有六十多年呢,玉帝这就把我打发下来当船夫,真是搞不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如此说,但陈灵桥还是乖乖的干起了船夫,这日子到一天天的也清净,毕竟没有人知道这通天河居然仅靠一个船夫就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