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城的喜庆喧闹又持续了近一个月。
燕北经略副使李晟与寿光公主的婚礼也终于落下帷幕。
其他诸如史真庆、李贺忠、仆固怀恩等的赐婚因对象都是宗室女，隆重程度自是远远不及，仪式也是早就办过了。
西六管的庞大队伍开始渐次出发。
不管丁口是否全部交接到位，物资是否全都调运妥当，各经略与都督们却是必须要走了。
突厥与铁勒旧地不比已经被收拾几遍的东三管。
那里地域更加广大，有野心者更是数不胜数。
少了强兵悍将压制，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李固携广宁公主十里相送。
“良器，此去路远，你不光要爱惜自身，还要照顾好寿光，她自幼与广宁亲善，若是受了委屈，你嫂嫂可不答应。”
李晟挠挠脑袋，瞥了眼远处成排的公主车驾，小声嘟囔道：“早知道洞房之时，动作小些了。”
李固顿时满脸黑线。
“都是大人了，还都说些什么胡话！”
这时他抬头看向其身侧：“守忠，你帮我多盯着他点，换防之事周期也不可太长。”
听到此话，李晟小脸一垮。
当时九管任命时，他可是争取的最西边的金管。
只有那处算是“前线”，绝对有仗可打，其他都算是“内地”，李晟兴致缺缺。
但李隆基却不舍得让他这“宗室第一将”放到那么远的地方。
而碛口毗邻朔方军，一般人对上王忠嗣还真不好弄。
至于离受降城更近的燕然都督府就不是他操心的事儿了。
杜氏到底有几分公义、几分私心，刚好冷眼旁观。
诸方角力与因缘际会之下，便有了如今这个方案。
但李晟却不死心。
圣旨一下来便找李守忠商量“换防”之事。
他想每年带兵西进，去找找突厥与葛逻禄余孽的麻烦，甚至还想去昭武九姓旧地与吐火罗等处逛逛。
端的是：世界那么大，他都想去看看。
李固倒是不担心其个人的安危问题。
不说李晟绝强的战力与毗沙天王军的实力，就单单其北边毗邻的坚昆都督府就有控弦士五六万。
如今大唐将整个漠北重新收入囊中。
李贺忠可是将其“李陵后人，陇西李氏子”这个名头喊得震天响。
若是李晟跑疯了，他这个“族侄”绝对派兵护卫左右。
唯一可虑的就是大食方向。
这个政教合一的庞大帝国几乎与大唐同时立国、崛起。
未来的几年内，其还要跟安西大都护府有几位激烈的交锋与碰撞。
若是怛罗斯之战提前爆发也不是不可能。
李晟的狂傲与狠辣也就是在李固面前能收敛些，高仙芝做过的事情，他可能会做得更绝。
但大食这个与大唐等量齐观的帝国却是与他们以往的任何敌人都更为强大。
稍微轻敌，就是无法承受的惨败。
李固绝对不能让此事发生。
如今的重点是夯实基础，将燕北之地好好消化。
待兵精粮足之时，再挥军东进。
丝绸之路的商道，必须完全控制在自家手中，绝对不能让二道贩子便宜占尽，吃得满脑肠肥之后，还要向东窥伺大唐。
李守忠抱拳颔首。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身为李固第一心腹，向来与主君形影不离。
如今虽被丢到极西之地，却毫无怨言。
金山都督府战略位置极为紧要，而且时刻面临西边的威胁，若不是李固对他最为信任，也不会有此安排。
“我走之后，大王左右就交给你了。”
李守忠郑重叮嘱李固身侧年轻军将，语气殷殷。
“请都督放心，末将必赴汤蹈火！”
李固却拍了拍对方肩膀：“老泰山让你过来是历练的，又不是当贴身护卫，孤乃万人敌，安危还要靠你这黄口小儿吗？”
听到此话，裴玢面皮抽了抽。
他年龄其实比李固还大，可对方却以“黄口小儿”称之，定是当年在卢龙塞一场比斗让辽阳郡王没有轻松胜之，觉得丢了颜面，这才如此说。
可裴玢能怎么着？
只能受着。
“大王还是小心为上。”
李守忠啰嗦地近乎婆妈。
“叫某二郎！”
李固认真道。
这一声，让李守忠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仿佛当年重伤等死之时的偶遇重现眼前。
眼眶瞬间红了。
“愿为二郎效死！”
周围众人虽有些不明状况，却也纷纷拜倒，口中齐声高呼：“愿为大王效死！”
李固轻叹一声将对方扶起，然后在耳边小声道：“你且在金山秣马厉兵，好好摸一摸西边的情况，特别是大食兵力部署、国内政治态势，切莫让良器那小子轻启战端，特别是昭武九姓的纷乱扰攘，轻易不要掺和，让安西大都护府去处理.......过几年，我就过去找你。”
李守忠神情肃然，沉声道：“好！”
夏日炎炎，旌旗烈烈，马蹄阵阵，帝女凄凄。
李固望着李字将旗隐入远方山峦，这才收回目光，准备率众打道回府。
“人到了吗？”
桓靖远低声回复：“已在后衙。”
李固点点头，然后继续道：“再给海管去封公文，继续强调其近期的第一要务乃是人口！渤海旧地的工农业基础极好，无量真阁的耆老们会做锦上添花之事，让高适的精力集中向南！”
“喏！”
“李大那边却是要两手都抓。”
李固缓缓道：“源源不断来的新人口要安置妥当，大片沼泽湿地要尽快变成良田，对室韦、靺鞨等渔猎部落的整合也要重视......”
他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什么：“向东的探险队出发了吗？”
桓靖远沉声道：“人员倒是选出来了，但准备工作还未完成......我再问一问。”
“这个要抓紧了！”
李固强调道：“东行探险关乎燕北未来发展，是重中之重，你要高度关注！”
“令威！”
“臣下在！”
“你亲自过去盯着，东去艰险无比，须穿越万里雪疆，甚至还要渡海，说是十死无生也毫不夸张，人员储备也要抓紧，做好头几次全军覆没的打算。”
许远浑身一紧，沉声拜倒：“臣知道了。”
半晌后。
李固匆匆回府。
薛嵩在后堂等候良久，而其身侧还有一头戴斗笠、黑纱蒙面的神秘人。
辽阳郡王入内后便展颜一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