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条走舸呈近乎扇面靠近。
赛义德嘴角勾出了一个弧度。
万安州冯若芳。
老“朋友”了。
此人明为朝廷刺史，主要却是干着海盗的勾当。
每月至少都有一两艘大食或者波斯商船被劫掠。
他本人的船队也曾受到攻击，甚至还交过手。
但双方都是有“身份”的人。
也不好完全撕破脸皮。
大规模冲突还没发生过。
而今天。
赛义德出港时，已预料到可能会被附近最大的海盗头子盯上。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他随即下令道：“保持航速，货船居中，武装商船前出，碾碎他们！”
己方船大，对方船小，吨位上有优势。
但劫掠的东西太多，专门用来装财货的大船吃水太深，走不快，容易被小船咬住。
还好他忍住贪婪，留了数十艘旗舰级别的大海舟，让其应对可能到来的威胁。
现在果然派上用场。
半晌后。
走舸果然不敢硬碰，只在外围游弋。
小船依仗速度优势，要么跳帮，要么火攻。
但海盗只求财。
一般不会弄个船毁人亡的局面。
而跳帮战，对有防备大食远洋船队来说，威胁不大。
上面可都是柏柏尔雇佣军。
琼州的蛮子怎么爬的上去？
“发现后方船只！至少有五十艘！”
赛义德心底冷笑。
果然是老掉牙的声东击西战术。
他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刚才前出的武装商船只是三分之一而已。
剩下的余量足够应付眼前局面了。
“再派一半战船出去！把这些碍眼的东西赶走！”
船队上面装着广州城差不多一半的财富，必须赶快溜之大吉。
清海军虽然大概率不会出现，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抢一把就远远逃遁。
这是深刻在基因里的沙漠游牧生存法则。
临近中午。
赛义德的心情越来越焦灼。
这次的琼州海盗异常难缠。
就像块儿狗皮膏药一样，粘住不放了。
以往都是见机不妙，去抢小船队或者落单的商船了。
怎么可能对着近百艘大船，而且有强悍武力的庞大船队强行动手？
冯若芳吃错药了？
他虽不至于怕了对方。
但像他这样的驱散不掉，就会将自己船队的位置暴露，吸引更多闻到血腥味儿的悍匪过来。
要是惊动了清海军。
事情可就难办了！
赛义德思量片刻，最终咬牙道：“把所有货物不多的船都派出去！把那些狼崽子围住，统统打翻喂鱼！”
又过了半晌。
前后小船终于被打跑。
笑容重新回到赛义德脸上。
可还没等他享受摆脱麻烦的舒爽。
西边一抹亮色映入眼帘。
两杆巨大旗帜迎风飘扬。
左日月，右碧波。
清海军！
赛义德脸色瞬间从阳春白雪变成了乌云密布。
终究还是把官军招来了！
但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甚至还颇有优势。
就算清海军全体出动又如何？
两千人而已。
战船才多少条？
有三十条吗？最多也就四十条吧。
而他这边的武装商船足足有五十余艘！
只要能撑到天黑，船队就有机会逃跑。
就算不能全须全尾的离开，大不了就留下几艘货船，就当买路钱了。
“左舷后方也有战船靠近！”
赛义德悬着的心进一步下沉。
竟然真的是倾巢而出？
还是早有预谋的左右夹击？！
“快让武装商船撤回来！”
他虽果断下令，但还是慢了一时三刻。
因为清海军就是冲着他的有生战力去的！
旗舰甲板上的王迁施施然下令道：“升满帆！冲击右舷敌船！”
而同样的命令也在陈老三嘴中发出。
他没想到，被官军大将军俘虏后，不光没被杀头，甚至还能跟王迁一起去恩州夺了清海军！
如今他陈某人摇身一变，已是官军旅帅了！
今日他受命截击大食船队，那是卯着劲儿的奋勇争先！
“船上可是有好货，等下别上拍杆、猛火油，多用船弩！本.....本旅帅要夺船！”
说着，抽出新拿到手的横刀，有些急不可耐地要跳帮。
清海军分兵两路，各自在海上划出一道长长弧线，阻断了大食武装商船返回本阵的路线。
赛义德当机立断道：“全速向南！与那处武装商船前后夹击，摧破敌舰！”
这是当前不得已的做法。
北边的战船数量更多，但货船速度太慢。
他要是敢返回与那处的武装商船汇合，那必然失去最后的逃跑机会。
而往南就是唯一生机所在。
北边己方战力强劲，就算打不赢那一路的清海军，起码也能为其争取足够的逃跑时间。
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北路清海军也无力追击。
可他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
一抹黑色。
在远处浮现。
黑船、黑帆，狰狞可怖！
但船体形制却也是唐军战船！
赛义德要疯了！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又是哪一路的人马？
舰艏的王海龙放下单筒望远镜，轻声发号施令。
黑色船队化为利剑，直刺赛义德货船腹心。
“此次乃是咱们兄弟首战，可不能在冯氏与清海军面前露了怯！”
语气温和，但言辞锋利。
王海虎抱拳道：“大兄，那我去冲阵了！”
“嗯！虽本战必须取胜，但二弟当以自身性命为要，不可鲁莽！三弟在后方压阵，随时可来接应，你不用有后顾之忧！”
“喏！”
稍顷。
大船船队左右突然极速冲出数十艘窄长快船。
那形制怪模怪样，也不同于其他大船通体漆黑，最不一样的是其所用之帆，与大唐所有船型之硬帆不同，看样子迎风鼓成个大包。
这是什么船？！
可赛义德没心思去想这些东西了。
向南与武装商船汇合的机会渺茫，他只能再次变阵。
“所有船只尽量围拢！”
他现在要摆个王八阵。
就是赌对方不敢硬攻，以免船沉，损失财货。
待其武装商船杀个回马枪，他还能带着一部分船只边打边逃。
走之前再放把火。
看对方到底是求财灭火，还是再来跟他死磕！
可他的乌龟策略终究没来得及实施。
因为王海虎率领的怪船速度太快了！
这已经超出了赛义德的理解。
大货船之间的海面空间被敌人轻松穿插。
甲板上输出的大型船弩强度，竟丝毫不输官军。
本就抵抗力量不强的货船水手，被压得不敢在甲板上站人。
王海虎轻松组织跳帮。
近战接敌的赛义德更是大惊失色。
对方身上竟是全套唐军制式武器！
直杀得水手们哭爹喊娘。
在禁苑宫中出生长大的王海虎，这几年来经历的事情，远远超过此前二十年。
大海的广阔，琼州的风情，让他心醉。
特别是李固来了以后，更是带给了他们三兄弟一幅美好图景。
他很努力！
尽可能学习一切知识与技能。
今日终被委以重任，担任先锋，突击敌船。
海水咸，血水腥。
王海虎一刀将惊恐的赛义德枭首。
“贼首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