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被黑火药混合石油的爆燃味道呛得直打喷嚏。
一时好奇，靠的近了些的裴凌霜脸上，更是粘了一抹黑灰。
惹得薛嵩好一顿嘲笑。
在城内接应的冯福贵主动请罪道：“某差点贻误军机，请大将军责罚！”
所有人都没料到蕃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直接弄死了城内所有的经略军，并封锁四门。
这可把冯福贵吓出一身冷汗。
为不暴露行踪，混入城中的冯氏族兵并不多。
接到的指令也是伺机而动。
但谁能知道情势急转直下，内外交通彻底断绝？
李固原本的计划就是杀个回马枪而已。
符进的兵权都夺了，还能喊不开个城门？
谁知意外却出在了赛义德身上。
而且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这数十万蕃人所爆发出来的力量。
还好李固当初来岭南时，带了一部分由初步提纯黑火药加上石油，所制成的简易版瓦罐爆燃瓶。
因为此物易燃易爆，不好随身携带。
于是就托付给了冯福贵。
这位大豪酋也是有几分急智，当即就将这玩意儿用到了被赛义德忽略的水门之上。
李固将他扶起，然后披挂上马。
“冯刺史有功无过，速速随本将杀贼！”
冯福贵激动抱拳，转身去整备本部人马。
裴凌霜与薛嵩也是一身唐军制式装备，脸上隐隐有激动之色。
他二人系出名门。
兵书战策熟读百遍。
刀枪剑戟样样精通。
但真正沙场，却是从未经历。
薛嵩心中装着的是一股洗刷冤屈、光耀门楣的不平之气！
裴凌霜心中则是一口忠君报国、涤荡天下的峥嵘之气！
李固环顾左右，沉声道：“沙场无眼！要么留下，要么就跟紧我！”
言罢。
双腿微微用力，股下须弥天龙纵越而出，化为一道闪电。
裴凌霜不服气地冷哼一声，纵马紧跟。
薛嵩也不示弱，打马向前。
三人身后千人马队隆隆作响。
辛氏、裴氏、薛氏三家，都乃血统纯正的关陇军士贵族。
他们练兵整训之法大同小异，是隋末唐初百战千劫历练而来。
无愧于沙场的真经，杀人的绝学。
李固在路上将三支队伍重新整编，并由基层士兵公推队正、旅帅等基层将佐。
如此临时捏合在一起，排列战阵、聚散冲锋竟然毫无阻滞。
关陇男儿，真是为战场而生！
刚才巨大的声响与火光，当然也惊动了在外城城墙上的赛义德。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任何计划外的事情都只能是来自敌人的动作。
“阿拉什，去将那处缺口堵住，拦截进来的敌人！”
波斯蕃长听得一愣，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我？”
“你有什么疑问？”
赛义德恶狠狠道：“守城的唐军我解决的，符进是我杀的，港口我占的，城门是我夺的，如今就连大唐的前任首相都要被我抓了，你们波斯就只会当跟屁虫享受好处，一点贡献都没有吗？”
这一串质问说的阿拉什冷汗淋漓。
他慌忙躬身，以手抚胸道：“是，尊敬的赛义德！我们波斯人也能挥动弯刀！接下来就如您所愿！”
说罢。
阿拉什点起人马，下城阻击。
那路神秘敌人速度很快。
他只能提前来到内城城门布防。
可还没等波斯蕃并站稳脚跟。
一大波箭雨便射了过来。
“骑弩！”
听说过没见过。
今日正当其面，真是凶狠凌厉！
可怕的猜测化为真实！
进来的果然是唐军！
阿拉什这一下就想转身逃跑。
他实在是没有勇气直面大唐天兵！
这次跟随叛乱，也是赛义德一再保证会将唐军解决，而且抢完东西就跑。
阿拉什这才勉强答应的。
事后。
抢够一辈子财富的他，也计划就此隐姓埋名，去扬州或者哪里，低调过上一生。
不因别的。
唐军的威名实在是于波斯人心中，跟天兵天将差不多。
煌煌萨珊波斯帝国。
曾经也是卡住东西方商路的霸主。
但那群从沙漠中崛起的疯子却毁了这一切。
末代波斯君主面对威胁，无数次向遥远的天朝请求援兵。
但天可汗的仁慈没有降临。
当时的太宗文皇帝以“路远”为由屡次拒绝。
直到波斯覆亡，继承人俾路斯带着残存的子民往东逃到吐火罗地区。
继任的高宗才派了使者支持其复位，并在疾凌城册封其为大唐都督府都督。
可日盼夜盼。
大唐天兵还是没有来。
波斯残民坚守数年后，终于抵挡不住，整体东迁大唐。
千多年后。
他们逃亡的路线，几乎与中巴经济走廊重合。
而那个省份，就叫做俾路支。
可想而知。
面对唐军精锐才有的骑弩。
阿拉什内心是崩溃的。
他手下也只是零散雇佣军与商船水手临时拼凑组成。
能有什么士气？
波斯人内心深处对大唐的恐惧，如野草般疯狂肆虐。
潜意识在高声质问：为何要来打这场仗？怎么可能赢得了唐军？！
一触即溃！
阿拉什将队伍抛下，慌忙闪到旁边跪下。
“大唐天兵莫要打杀！波斯人降了！”
求饶的声音虽大。
可战马的速度更快！
来不及逃至道旁的波斯人，被重甲骑兵生生踏碎！
内城门口多出一层血泥。
肾上腺素开始疯狂分泌。
真正上了战场的裴凌霜显得异常兴奋。
原来具装骑兵集群冲锋是这种感觉！
敌人碎于蹄下的刺激是如此强烈！
大丈夫当如是也！
可惜。
她是女儿身。
不管了。
从此先彻底放纵再谈其他。
位于锋矢中央的少年看不清脸。
但他就如同杂耍艺人般，将三路私兵合而为一，更恐怖的是，指挥圆融如意，如臂使指！
父亲练兵掌军，她见识过。
小时候大为震撼，但裴凌霜长大以后，已尽得其精髓。
虽未真个率兵上阵，但其中关窍，早就了然于胸。
但今日随李固冲锋，往日的见解却是彻底被颠覆了。
这才是覆灭吐蕃六万大军，生擒尚野息的天下名将吗？
只可惜她生得晚。
未能领略先祖“献公行俭”的风采。
不知与眼前之人年龄相仿时，武功韬略究竟谁高谁低。
等李固率军冲入内城时。
只见火光冲天，眼前一片废墟！
青壮惨叫，孩童啼哭。
此等惨状，让他瞬间红了眼睛。
内心深深自责。
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