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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手的所长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已是黎明,但一丝阳光也无法穿透这间办公室里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的阴云。

那份写着“人性成长正在加速‘神性’苏醒”的报告,如同一道死亡判决书,静静地摆在桌子中央。上面那两条同步飙升的、触目惊心的曲线,像两条正在疯狂噬咬着彼此的毒蛇,充满了荒谬与恐惧。

自来也和静音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骇。

“……开什么玩笑?这…这算什么?”自来也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我们…我们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研究员健太推了推因一夜未眠而滑落的眼镜,用一种充满了科学家的冷静、却又无比残酷的语气,为这个恐怖的“悖论”,下了一个最直观的定义。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白的身体里,住着两个‘饕餮’。一个,是我们正在努力喂养的、名为‘人性’的‘孩子’;另一个,是寄生在他灵魂深处的、名为‘神性’的‘怪物’。”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点在那两条曲线上,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我们现在发现…‘孩子’吃下的每一口‘饭’,都会有一半,被那个‘怪物’,给抢走。而且,‘孩子’吃得越‘好’,情感越丰富,意志越坚定,那个‘怪物’,就长得越‘快’!它在汲取‘人性’作为自己成长的养料!”

在听完这个绝望的比喻后,自来也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决绝!他那总是带着一丝懒散的眼神,此刻,变得锐利如刀!

“必须立刻停止!纲手!”他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所有的‘教学’,所有的‘训练’,立刻全部停止!”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纲手:“我们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不是在‘拯救’他,我们是在用我们的‘善意’,亲手喂养一个未来可能会毁灭世界的‘神’!我们必须立刻将他重新封印,用你最强的封印术,直到…直到我们找到一个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然后呢,自来也?!”纲手抬起头,那双布满了血丝的金色眼眸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把他重新关回那个黑暗的、孤独的‘笼子’里?在他刚刚学会了‘家人’这个词之后?!在他刚刚对这个世界,产生第一丝善意之后?!”

她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高亢:“你还不明白吗?那颗‘种子’,从它被种下的那一刻起,就在成长!我们停止‘喂养’,它只会去吞噬白自身的生命力,让那个孩子更快地消亡!我们的‘教学’,是目前唯一能让‘白’这个人格,保持‘存在’的方式!”

她走到自来也面前,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这是一场赛跑!一场‘人性’与‘神性’的赛跑!我们现在踩下刹-车,就等于直接宣判了‘白’的死刑,并将他的身体,拱手让给那个我们一无所知的‘怪物’!”

就在纲手与自来也争得面红耳赤,谁也无法说服谁,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快要爆炸的时候。

一直沉默地趴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他们争吵的团子,动了。

他没有去劝架。他只是缓缓地走上前,在那座巨大的、代表着“财富”的“宝山”(战利品堆)中,用鼻子嗅了嗅,最终,叼出了那块被他认定为最美味的、蕴含着“守护”意志的“不动之钢”。

然后,他叼着这块对他而言无比宝贵的“食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白的房间门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它,轻轻地,放在了门边。

做完这一切后,他走回到纲手和自来也的面前,在那张沾满了墨迹和各种计算公式的战术板上,用他那覆盖着银色纹路的爪子,缓缓地,画下了两个极其简单,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汉字——

“——平衡。”

纲手看着这两个字,又看了看门口那块散发着沉凝气息的“不动之钢”,再联想到白那“一张白纸”般的灵魂。

她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璀璨的光芒!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颗指引方向的星辰!

“……平衡…?平衡…!”她在心中疯狂地呐喊,“我明白了!我这个笨蛋!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猛地转身,看着同样一脸困惑的自来也,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我们一直在犯一个错误!我们一直在给他‘加’东西!自来也,你在给他增加‘情感’;静音,在给他增加‘生活’;我,在给他增加‘选择’…这些,都是‘动’的东西,都是‘阳’的能量!它们让‘人性’变得丰富,但也让‘神性’变得更加‘活跃’!”

她伸出手,指着门口那块沉默的“不动之钢”。

“但是,我们忘了一件事!任何一个完整的灵魂,都需要‘静’!需要‘阴’!需要一种…能沉淀一切、坚守本心的‘不动’之力!我们只教会了他如何‘前进’,却忘了教他如何‘停留’!”

纲手看着自来也,下达了全新的、颠覆性的命令。

“自来也,你的‘英雄故事’很好。但从今天起,你还要教他,那些在绝境中,独自一人,守护着某个约定,数十年如一日的、‘沉默的英雄’的故事!我要让他明白,‘守护’,有时候比‘进攻’,需要更大的勇气!”

她最后,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那个用最简单的方式,为他们指明了道路的团子,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信任。

“而你,团子。你的‘陪练’,也不再是单纯的‘防御’。从今天起,你要教他的,是‘不动’。你要教他…如何成为一座山。”

镜头,切换至白的房间内。

他正安静地沉睡着。那场“人性”与“本-能”的斗争,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而那块被团子放在门边的“不动之钢”,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光晕。那光晕,如同拥有生命般,穿透了门板,缓缓地、温柔地,笼罩在白的身上。

在他那片纯白色的、风起云涌的精神世界里。

那场由“人性”的成长与“神性”的苏醒共同掀起的、狂暴的“能量风暴”的中心,第一次,出现了一颗小小的、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热的“顽石”。

风暴,依旧在肆虐。

但那颗顽石…纹丝不动。

纲手的内心,响起了全新的声音。

“我们不再是单纯地,想培养一个‘人’,去驾驭一头‘怪物’。”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亲手,去培养一个‘神’,去囚禁另一个‘神’。”

这场养成之路,从“技术”的层面,正式升华为“哲学”的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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