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看见胡清玄坠入黑暗。
大脑停摆，本能驱动。他腰腹猛然发力，身体在半空拧转，将背上担架连同沐无忧，一把甩向郑克己的方向。
“接住将军！”
他吼出四个字，借着反作用力，身体化作炮弹，直扑下坠的胡清玄。
“我操……免费蹦极还带生化池的？”
失重感和复合型恶臭让胡清玄的意识强行上线。他刚睁眼，就看到下方泛着油光的污水，一个强壮的身体便砸进怀里，铁臂锁住他的腰。
是秦轩。
砰！
胡清玄的后脑勺与湿滑的岩壁亲密接触，痛得他眼前一黑，差点二次下线。
“大哥，你救人就救人，非得带上谋杀业务是吧？”
秦轩没理会他的吐槽，单手死扣岩壁缝隙，另一只手箍紧胡清玄，双脚在污水里一蹬，稳住了两人。
“你醒了？！”秦轩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但危机远未结束。
那具“活尸”扑了个空，嵌在年轻亲兵背后的利爪缓缓抽出，带出一股热血。亲兵跪倒，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生机断绝。
活尸没再看他。
它扭动脖子，发出“咔吧”脆响，那双惨白的、没有瞳孔的眼珠，再一次，锁定了胡清清玄。
仿佛他是什么非吃不可的绝世珍馐。
“淦，它不是在看我，是在嗅我？”胡清玄脑中警铃大作，“我身上有系统重启残留的能量味道？我成唐僧肉了？”
“嘻嘻。”
活尸笑了，嘴角咧开的角度超出了人类范畴。它四肢着地，关节反向扭曲，像一只黑色蜘蛛，贴地滑行，速度极快地扑向岩壁上的两人！
“畜生！”
秦轩目眦欲裂，将胡清玄甩到身后，拔刀横在胸前。但他力气耗尽，肌肉酸痛，动作明显慢了一拍。
“秦轩，把它引过来！”郑克己的声音传来，他已将沐无忧的担架交给幸存的亲兵小六，自己手持火把，主动迎了上去。
他不是武夫，但他是官。宦海沉浮，心志硬如铁石。
恐惧，最无用。
活尸对主动送上门的郑克己不屑一顾，爪子随意一挥。
郑克己不闪不避，不退反进，将手中的火把，径直捅向它的面门！
“嗤啦！”
焦臭味炸开。
活尸发出一声尖啸，猛地后退，脸上被燎出一片焦黑，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暴怒。它放弃了胡清玄，速度翻倍，转向郑克己！
“怕火！老郑，遛它！别硬刚！”胡清玄扯着嗓子喊，“跟它玩秦王绕柱！你有没有童年啊！”
“什么秦王？”郑克己狼狈躲闪，吼了回来。
“放风筝！遛狗！”
秦轩此刻反应过来，提刀从侧面猛劈。
“当！”
刀锋砍在活尸背上，迸出火星，像是砍中一块包着人皮的铁板。秦轩虎口剧震。
“好硬！”
“别砍背！那是外骨骼！”胡清玄急得拍大腿，“你玩游戏不看攻略的吗？！捅它腋下！它的关节是反的！”
“捅腋下”三个字是通用语。
秦轩眼神一凝，刀锋转动，大开大合的劈砍化作毒蛇般的刺击，直奔活尸抬起手臂时露出的腋下！
活尸察觉到危险，竟放弃追杀郑克己，猛地缩身，用小臂格挡。
“噗！”
秦轩的刀，深陷入它的小臂。黑色的粘稠液体顺着伤口流出，没有血腥，只有腐臭。
活尸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刀，再抬头，冲着秦轩咧开嘴。
那道笑容，又回来了。
它无视了手臂的伤，另一只手如闪电般探出，抓向秦轩的咽喉！
秦轩力竭，躲不开了！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炸响。
“给老子滚开！”
是小六。
他将两个担架靠在墙边，抄起地上同伴的佩刀，双眼通红。他看了一眼死去的同袍，又看了一眼担架上昏迷的将军，最后目光落在精疲力竭、即将被杀的秦轩身上。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用我这条烂命，换一个强者活下去。
值了！
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用肩膀狠狠撞在活尸的侧腰！
活尸被这股巨力撞得一个趔趄，抓向秦轩的爪子偏离了方向。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放弃了所有人，猛地转身，一爪拍向小六的头颅。
小六根本来不及躲。
他要死了。
胡清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就在利爪即将触及小六头皮的0.1秒，一道身影更快。
郑克己。
他抓住了小六用命换来的这不到一秒的破绽，绕到了活尸身后，将那支燃烧的火把，从背后，精准地、毫不犹豫地，从活尸破烂的衣领里，狠狠塞了进去！
干燥的衣物，加上活尸身上渗出的黑色油脂，是世间最好的助燃剂。
“呼——”
火焰轰然爆开！
活尸瞬间变成一个燃烧的火炬！
“啊啊啊——”
不似人类的惨叫在通道里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它在地上疯狂打滚，挣扎，但那火焰如同附骨之蛆，越烧越旺。
终于，它的动作停止，蜷缩成一团，化为焦炭。
“呼……呼……”
秦轩和小六剧烈喘息，浑身被冷汗浸透。
结束了？
胡清玄刚松了半口气，一种比刚才强烈十倍的寒意，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听到了。
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夹杂着另一个声音。
一个微弱的，孩童般的笑声。
“嘻。”
秦轩和郑克己也听到了。他们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将目光转向旁边那座由尸体堆砌的、寂静的小山。
又一个笑声响起，来自尸山的另一个方向。
“嘻嘻。”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最后，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笑声，汇成了一片，来自尸山内部四面八方的，成百上千个重叠在一起的童声合唱。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火光摇曳。
在黑暗的尸堆缝隙中，一双、两双、十双、上百双……惨白的、没有瞳孔的眼睛，缓缓睁开，齐刷刷地望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