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
秦轩状若疯魔,从怀中掏出雷石,就要再次按下去。
“住手!”
一只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力量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是郑克己。
“放开!”秦轩双目赤红,试图挣脱,“没时间了!”
“你想让她被能量撕碎吗!”郑克己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环境变了!”
环境?
秦轩抬头,扭曲的能量流像透明的毒蛇,在空气中游弋。沐无忧喷出的黑血,就是被这东西侵入心脉的后果。
在这里用雷石,不是救人,是引爆她体内的能量炸弹。
怎么办?
秦轩的大脑一片空白。冰冷的绝望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道呓语响起。
“……电磁……干扰……屏蔽……法拉第笼……”
是胡清玄!
秦轩背上的胡清玄,依旧昏迷,嘴唇却在机械地开合。
“……金属……接地……”
没人听得懂这些词。
但角落里,一直用手捂着眼睛的季无涯,猛地抬起头。
他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眶里,瞳孔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我看到了!”他嘶声力竭地喊道,“是干扰!混乱的能量在撕扯沐小姐的生机!”
他的视野中,狂暴的能量流像瀑布一样冲刷着沐无忧的身体。那块紫霄雷石的能量,刚一出现就被冲散,根本无法凝聚。
“屏蔽!到底怎么屏蔽!”秦轩抓着自己的头发,濒临崩溃。
郑克己的目光在胡清玄和四周扭曲的空气间飞速切换。
法拉第……笼?
他不懂。
但他听懂了另外两个词。
金属。屏蔽。
就在这时,季无涯再次发出凄厉的尖叫:“不对!快看你们自己!”
众人下意识低头。
季无涯的声音带着发现恐怖真相的颤抖:“那些能量……它们绕开了你们的铠甲和兵器!它们只攻击血肉!”
一语惊醒梦中人!
郑克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
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是最原始的隔绝!
胡先生的神谕,从来不是让人去理解,而是让人去执行!
“秦轩!”郑克己爆喝,“护住她!”
秦轩一愣,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扑到担架上,张开双臂,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和玄气为沐无忧撑起一道屏障。
“噗!”
狂暴的能量瞬间穿透了他薄弱的玄气,秦轩一口血喷出,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灼烧。
“所有亲兵!”郑克己的咆哮如同炸雷,“听令!”
“在!”仅剩的四名亲兵嘶声回应。
“卸甲!”
没有半分犹豫。
“锵啷!锵啷!”
四声脆响,沉重的精钢铠甲被瞬间解下,砸在地上。
“以担架为中心,用甲片围住!快!”
亲兵们动作迅如闪电,将一片片冰冷的甲片在担架周围垒起一圈金属矮墙。
“季无涯!”郑克己吼道,“校准!”
“长矛!”
“在!”
“矛尖朝内,斜向天空!矛柄,刺入地底!”
“左边那根!再进三寸!”季无涯捂着流血的眼睛,疯狂嘶吼,“右边!偏了!能量节点在你脚下!”
四名亲兵怒吼着,将全身玄气灌注于长矛,狠狠刺入坚硬的琉璃地面。
“铛!铛!铛!铛!”
四根长矛,四面甲墙,一个简陋到可笑的金属笼子,在十息之内,悍然成型!
笼子合拢的瞬间,秦轩感觉身上那股无孔不入的灼烧感,消失了。
仿佛从沸水中,一脚踏入了冰泉。
“动手!”郑克己的吼声传来。
秦轩再无犹豫,他跪在沐无忧身边,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撕开丝绸,将那块闪烁着紫色电光的“紫霄雷石”,再次狠狠按在她的心口!
“滋——!”
耀眼的电光在狭小的金属笼内轰然炸开!
这一次,再无阻碍!
纯粹、狂暴的雷电能量,精准地轰入了那颗停跳的心脏!
担架上的沐无忧,整个身体猛地弓起,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一秒。
死寂。
秦轩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她的颈侧。
那里,冰冷依旧。
失败了……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准备绝望地垂下。
“咚。”
一声微弱,却清晰无比的跳动,从他的指尖传来。
秦轩的身体狠狠一震。
“咚……咚咚……”
跳动,从微弱到清晰,从迟缓到平稳。
活了!
秦轩的眼泪瞬间决堤,混着血污和尘土,滚滚而下。
郑克己和几名亲兵看着笼内的一幕,眼中涌起混杂着敬畏与狂喜的光。
然而,这份喜悦甚至没能持续一息。
“不……”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季无涯,脸色比刚才沐无忧停跳时还要惨白。
他颤抖地伸出手,指向前方翻滚的能量迷雾,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那条路……”
“胡兄指出的那条‘安全路径’……”
“它的数据……正在崩溃!”
“我们只剩……三十息!”
三十息。
季无涯咳血吼出的这个词,像一柄铡刀,悬在每个人颈后。
他们脚下那片直径不足三丈的安全区,边缘正在无声地消失。不是燃烧,不是碎裂,就是凭空消失,仿佛被橡皮擦抹去。
“胡兄!”秦轩背着胡清玄,感觉自己的声带都在冒火,“再给个准话!”
他对着一个昏迷的人嘶吼。
绝望又荒谬。
“……坐标修正……”
那微弱的呓语,再次从秦轩背后响起。
“……左,三步。快!”
左边?
秦轩的瞳孔猛地缩紧。
左边是沸腾的能量乱流,一道道灰色数据流像绞肉机里的刀片,高速盘旋。
那是死地!
“执行!”
郑克己的吼声没有一丝犹豫。
他根本不理解那呓语是什么,但他看懂了结果。
这是唯一的活路。
“秦轩,带路!”
秦轩的大脑停转。
理智在尖叫着“自杀”,但郑克己的命令和背后的呓语,像两记重锤砸在他的后心。
他咆哮一声,不再去想,不再去看,朝着那片能量乱流,猛地跨了出去。
左!三步!
第一步。
一道灰色能量流贴着他的脸颊刮过,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仿佛生机被瞬间抽走了一丝。
第二步。
他脚掌落下的瞬间,地面凝实。而他身后半寸,空间塌陷出一个无声的黑点。
第三步!
他站稳了。
毫发无伤。
身后,郑克己和亲兵们像影子一样,精准地踩在他留下的脚印上,鱼贯而入。
一名亲兵腰间的水囊带子被能量流切断,滑落下去。
没有落地声。
那个牛皮水囊在下落的半途中,就无声地分解、像素化,变成一捧闪烁的数据光点,融入了周围的混沌。
所有人后背的冷汗瞬间炸出。
他们走的不是路。
是一条在程序崩溃的海洋里,由神明实时计算出的,宽度不足一尺的bUG(漏洞)。
“……前,七步!”
“……右前方,弧线绕行!”
“……停!”
队伍猛地刹住。
前方百丈,一道空间裂缝张开,像巨兽的嘴,吞掉了一切,然后缓缓闭合。
如果刚才多走一步,他们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一名亲兵看着秦轩背上那个安静的侧脸,眼神从惊疑,变成了彻底的敬畏。
这他妈的,哪里是凡人。
希望就在眼前。
他们已经能看到禁区废墟的边缘,那里的光线不再扭曲。
然而,就在这时。
秦轩背上,那断断续续的呓语,停了。
四周,瞬间死寂。
那道看不见的生命线,断了。
秦轩僵硬地抬头。
前方,通往出口的最后五十丈,不再有任何缝隙。
那是一堵墙。
一堵由纯粹的毁灭能量和狂乱数据构成的,密不透风的墙。
“噗!”
季无涯再次喷出一口血,他捂着流血的双眼,身体摇摇欲坠。
“不行……感知不到了……”他嘶哑地喊着,声音里是全然的恐惧,“那个‘计算’……停了!他的神魂运算超载了!像、像……像cpU烧了!”
cpU?
没人听懂这个词。但“烧了”两个字,让所有人的心脏沉入冰窖。
那台带领他们走出地狱的机器,宕机了。
秦轩死死盯着那堵墙。
墙上,无数闪烁的、混乱的、毫无规律的像素点,像一群黑色的蚂蚁,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见过。
他见过这个!
“啊——!”
秦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抱着头蹲了下去,身体剧烈颤抖。
“是‘删除’……”他牙齿打颤,含糊不清地嘶吼,“是那个黑衣魔鬼……他回来了……”
郑克己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拎起来:“什么魔鬼?说清楚!”
“他会‘删除’人!”秦轩双目涣散,彻底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我见过!一个校尉,被他指了一下,就、就变成了这堵墙的样子……然后就没了!没了!”
郑克己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天灾残留。
这是“人”的力量。
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力量。
他们被一个死人留下的“程序”,堵死在了这里。
死局。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彻底的死局。
郑克己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季无涯油尽灯枯。
秦轩精神崩溃。
亲兵们在等死。
担架上的沐无忧,气息微弱得随时会断绝。
还有……他身旁,那个昏迷不醒、cpU烧了的“凡人”。
他的眼神,在沐无忧和胡清玄之间,来回切换。
一个,是身负特殊血脉,对能量有致命吸引力的“诱饵”。
一个,是能计算出神之路,但已经“死机”的“cpU”。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郑克己的脑海中悍然成型。
他那张永远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属于赌徒的笑容。
他转向已经失魂落魄的秦轩,声音冰冷而决绝。
“你背上的,不是凡人,是我们的cpU。”
“现在,它过热关机了。”
秦轩茫然地抬头。
郑克己的下巴,指向担架上那张苍白的脸。
“而重启cpU,需要一个电源。”
“用沐将军,”他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指令,“去撞那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