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散去时，王都的夜色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朱雀街两侧的灯笼次第熄灭，只剩零星几盏挂在酒楼和客栈门口，橘红色的光透过薄纱灯罩，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金。晚风卷着深秋的凉意，吹得街边的梧桐叶簌簌飘落，叶片擦过青石板，发出 “沙沙” 的轻响，偶尔与巡夜士兵的铠甲碰撞，激起细微的金属声。
凌皓刚走出聚珍楼的大门，就看到张大牛正踮着脚，跟门口的迎客弟子打听烤玄鸟的做法，李岩和苏晴则站在一旁，笑着拉他，怕他耽误赶路。“俺就问问嘛，以后回风武院，俺也想试试烤玄鸟！” 张大牛挠着头，憨笑着跟弟子道谢，转身就要跟凌皓走，却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后面快步追来。
是玄夜。他褪去了之前在大厅里的从容，此刻眉头微蹙，步伐比平时快了几分，走到凌皓身边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气息几乎贴在凌皓耳边：“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聚珍楼后院僻静，不会有人打扰。”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凌皓的衣袖，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又有几分谨慎，显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谈。
凌皓心中一动，转头对张大牛三人嘱咐：“你们先回驿馆，告诉陈掌柜我晚些回去，不用等门。路上注意安全，别跟人起冲突。” 张大牛虽有些好奇，却也知道分寸，点头道：“凌皓兄弟放心，俺会照顾好苏晴师姐和李岩的！” 李岩也会意，拉了拉张大牛的胳膊：“走吧，别耽误凌皓的事。” 三人转身融入夜色，苏晴走前还回头看了凌皓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凌皓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跟着玄夜走进聚珍楼的侧门，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便到了后院。后院不大，约莫半亩地，四周砌着丈许高的青砖围墙，墙头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只有几株老槐树扎根在院子中央，枝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繁茂的枝叶像伞盖一样遮住了头顶的月光，只有零星的银辉透过叶缝漏下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
墙角放着一张青灰色的石桌，桌上摆着一盏铁皮油灯，灯芯跳动着昏黄的光，将周围的树影映在围墙上，忽明忽暗，像一群跳动的鬼影。石桌旁放着两个粗瓷茶杯，玄夜走上前，提起桌下的陶壶，给两个杯子都倒了凉茶，茶水入杯时发出 “叮咚” 的轻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坐吧，这茶是用井水湃过的，解腻。” 他推给凌皓一杯，自己则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落在跳动的灯芯上，像是在组织语言。
凌皓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掌心，让他原本因聚会热闹而有些燥热的心情渐渐平复。他看着玄夜凝重的神色，率先开口：“皇子深夜找我，想必是为了小王爷和赵家的事？”
玄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凌公子果然聪慧。今日你在大厅里驳了小王爷的面子，又有我作证，暂时稳住了局面，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小王爷心胸狭隘，赵家又贪婪狠辣，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 明日的武道交流会，恐怕不只是切磋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被风吹散，“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交流会冠军的奖励 ——‘风雷秘境’的进入名额。”
“风雷秘境？” 凌皓皱眉，他在风武院时，曾听墨长老提过王室掌控的秘境，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玄夜喝了一口凉茶，润了润嗓子，缓缓解释：“风雷秘境在王都西北的风雷山脉深处，藏在一座活火山的山腹里，是天风国现存最古老的秘境之一。这秘境每三年才开启一次，每次只允许一人进入，连皇室子弟都要靠比试争夺名额。秘境里的宝贝不计其数，但最珍贵的，是‘风雷结晶’和‘远古雷鸟遗种’。”
他伸出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划了一道痕，模拟出结晶的形状：“风雷结晶是突破凝脉后期的关键主材。你现在是凝脉中期，应该知道，从中期到后期，不仅需要浑厚的脉力，还需要借助外力淬炼丹田和经脉 —— 寻常武者靠嗑药、苦修，成功率不足三成，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但风雷结晶里蕴含着天然的风雷之力，能温和地梳理经脉，强化丹田，让突破成功率提升到七成以上。”
凌皓心中一沉。他自从获得源初之种后，脉力增长极快，早已达到凝脉中期巅峰，却一直卡在突破的关口，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主材。没想到这风雷结晶竟有如此奇效，而小王爷和赵家显然也盯上了这宝贝。“赵家掌控着王都的矿脉，难道他们找不到风雷结晶的矿源？”
“找得到就好了。” 玄夜苦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风雷结晶只在风雷秘境里生成，外面的矿脉里最多只有蕴含微弱雷力的矿石，根本没用。赵家这些年一直在打秘境的主意，可惜之前的名额都被皇室子弟夺走，这次他们联合小王爷，就是想借小王爷的身份，拿到名额，再让赵家的弟子顶替进入，夺取结晶。”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小王爷的心思更简单 —— 他现在是凝脉中期，若能拿到风雷结晶突破到后期，就能在皇室子弟中站稳脚跟，甚至争夺储君之位。两人一拍即合，早就暗中谋划好了，今日在聚珍楼污蔑你，就是想打乱你的心神，让你明日发挥失常。”
凌皓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凉意让他更加清醒。他终于明白，明日的交流会不仅是荣誉之争，更是生死较量 —— 小王爷和赵家为了名额，恐怕会不择手段，甚至动用禁术或暗器。
“那雷鸟遗种呢？” 凌皓想起玄夜之前提到的另一件宝贝，注意到玄夜提到这几个字时，眼神明显柔和了几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玄夜的手指停在杯沿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许多，带着几分沙哑：“雷鸟是远古时期的神兽，能操控九天雷电，虽已灭绝，却在秘境里留下了遗种。这些遗种蕴含着最纯净的雷力，不仅能辅助修炼，还能化解一种罕见的奇毒 ——‘蚀心蛊’。”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凌皓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恳切：“这种蛊只在王室内部流传，无色无味，一旦中蛊，蛊虫会在体内啃噬经脉，最后钻进心脏，让人痛不欲生。我母亲…… 三年前就中了这蛊，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靠珍贵的灵草暂时压制，可每次压制后，蛊虫都会变得更凶，如今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太医说，唯有雷鸟遗种的纯净雷力，才能彻底杀死蛊虫。”
凌皓心中一震，终于明白玄夜为何一直帮他。之前他以为玄夜只是想对抗小王爷，现在才知道，玄夜更需要他进入秘境，寻找雷鸟遗种救治母亲。这份动机，比单纯的政治联盟更真诚，也更沉重。
“凌公子，我知道这样请求有些唐突。” 玄夜站起身，对着凌皓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帮我找到雷鸟遗种，日后你在王都遇到任何麻烦，我都会倾力相助。小王爷和赵家的势力虽大，却也不敢公然与我作对 —— 我可以调遣皇室护卫保护你和风武院的弟子，还可以为你提供修炼所需的灵草和元石，绝无虚言。”
凌皓连忙扶起他，心中没有丝毫犹豫。他不仅需要风雷结晶突破修为，更需要玄夜的帮助来对抗小王爷和赵家的联手。这份合作对双方都有利，更重要的是，玄夜对母亲的孝心让他动容，这样的人，值得信任。“皇子不必多礼。” 凌皓语气坚定，“若我能进入风雷秘境，定会帮你寻找雷鸟遗种。明日的交流会，咱们相互照应，定能拿到名额。”
玄夜闻言，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眼中的凝重散去不少。他重新坐下，举起茶杯：“好！凌公子果然是爽快人！这杯茶，我敬你，日后咱们就是盟友！”
凌皓也举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凉茶入喉，带着几分清甜，却在心中燃起一股暖意。两人开始低声商议明日的细节 —— 玄夜会提前安排十名皇室护卫，伪装成观众，分布在广场的各个角落，一旦发现小王爷或赵家的弟子使用禁术、暗器，或是派人场外偷袭，就立刻出手制止；凌皓则专注于比试，尽量速战速决，避免与对手纠缠，保存体力应对后面的硬仗。
“对了，小王爷身边有个护卫统领，叫赵虎，是赵家的旁系子弟，修炼了赵家的‘黑虎拳’，擅长偷袭，明日他很可能会在台下动手脚，你要多加小心。” 玄夜补充道，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色令牌，递给凌皓，“这是皇室护卫的指挥令牌，若遇到危险，捏碎令牌，附近的护卫会立刻赶来。”
凌皓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细小的玄鸟纹，显然是真品。他小心地放进储物袋：“多谢皇子提醒，我会注意的。”
夜色渐深，院中的老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油灯的灯芯也开始闪烁，显然是油快耗尽了。凌皓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该回驿馆了，明日还要早起准备交流会。”
玄夜送他到后院门口，又叮嘱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回去的路上务必小心，小王爷肯定会派人跟踪你，看看你有没有和我接触。夜里不要轻易外出，驿馆的陈掌柜是我的人，有情况可以找他。”
凌皓点头应下，转身走进夜色中。他沿着青石板路缓步前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灯笼光里，忽明忽暗。夜风卷着凉意吹在脸上，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 明日的交流会注定是一场硬仗，小王爷和赵家的阴谋、未知的对手、秘境的诱惑，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
但他并不害怕。手中的护卫令牌还带着玄夜的温度，心中的目标也愈发清晰 —— 不仅要拿到冠军名额，突破修为，还要帮玄夜找到雷鸟遗种，更要揭穿小王爷和赵家的阴谋，为自己和风武院正名。
远处的巡夜士兵脚步声渐渐靠近，凌皓调整了一下呼吸，加快了脚步。夜色虽深，但他知道，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总能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