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焦灼的囚禁中缓慢流逝。每一次开门送饭,都让沈知意的心提到嗓子眼,却又一次次在落锁声中坠入冰窖。
然而这次不同。
乌执亲自进来,沉默地收走了她吃过的碗筷。他依旧没有看她,动作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但当他转身离开,竹门轻轻合拢后,门外却迟迟没有传来那令人绝望的落锁声!
沈知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倾听——只有乌执逐渐远去的、银饰轻碰的脚步声。
他真的……没有锁门?!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机会!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心脏狂跳如同擂鼓,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颤抖着手,极其缓慢地推开一条门缝。
走廊空无一人。
巨大的狂喜和恐惧同时席卷了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小心翼翼地溜出门,踮着脚尖快速下楼。
自由仿佛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吊脚楼门槛的刹那,两道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挡住了所有的去路。是那两个之前捆绑她的苗族壮汉,他们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如同两尊没有感情的门神。
希望瞬间破灭。原来不锁门,是因为根本无需锁门。看守,从未离开。
沈知意的心再次沉入谷底,绝望地退回楼内。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三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道通往四楼的、乌执一再严厉禁止她踏足的地方。那扇厚重的、贴着诡异符咒的木门,此刻仿佛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滋生——既然楼下出不去,那四楼呢?会不会有窗户?或者别的什么出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必须试试!
被囚禁的恐惧压倒了对未知的畏惧。她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上通往四楼的狭窄楼梯。
手触碰到那扇冰冷的竹门时,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用力推开了它——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当外界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入这间尘封的密室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沈知意瞬间头皮炸开,血液几乎凝固!
阳光照射下,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尘埃,如同死亡的孢子。而在这光柱之下,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吐出来!
整个四楼空间,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密密麻麻摆满了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瓶瓶罐罐、竹篓木盒。而这些东西里面盛放的,是数不清的、形态极其诡异可怖的蛇蝎毒虫!
许多虫子的形态完全突破了她的认知极限,仿佛是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强行拼接而成的噩梦造物:狰狞的蛇头上连接着蝎子布满毒刺的躯体;蜘蛛毛茸茸的步足顶端却长着蜥蜴般的脑袋,吐着分叉的信子;还有更多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扭曲蠕动着的恐怖存在!
厚厚的、粘腻的蜘蛛网爬满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如同灰色的幔帐。各种嘶嘶声、窸窣声、啃噬声从那些容器中闷闷地传出,交织成一首诡异阴森的死亡交响曲。
地板上,堆积着厚厚一层早已干瘪或正在腐烂的虫蛇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而尚存活的毒物,就在同类的尸骸上蠕动、爬行、疯狂地互相撕咬啃食!这间屋子根本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残酷的炼蛊巢穴!在这里,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同类就是唯一的食粮!
乌执……他到底在这里养了些什么东西?!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天就睡在这可怕虫巢的下方,与这些恐怖的东西仅一板之隔,沈知意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冷汗涔涔而下。紧接着,一阵强烈的胃酸翻涌而上,她捂住嘴,控制不住地弯腰干呕起来。
就在她恶心得头晕眼花之际,肩膀忽的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扭头一看——
竟与一只手掌长短、通体暗红、百足蠕动的巨大蜈蚣来了个脸对脸!
那蜈蚣冰冷坚硬的甲壳和无数迅速划动的足肢瞬间刺激了她的感官,它似乎受惊,竟飞快地沿着她的肩膀要向她的衣领里钻去!
,失声尖叫,手忙脚乱地疯狂抖动衣服,想把那可怕的东西甩下去。
那蜈蚣受到更大的惊吓,在她后背上疯狂爬动,冰凉的触感清晰得令人崩溃!
就在她几乎要吓晕昏厥的时候,一只比那蜈蚣鳞甲更冰凉的手,精准地碰到了她后颈的皮肤。
那只手动作快如闪电,轻而易举地捏住了那只不断扭动着的、足肢令人头皮发麻的蜈蚣。
沈知意猛地转身,看见乌执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他面无表情,毫不畏惧地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只疯狂挣扎的恐怖蜈蚣,当着沈知意惊恐万分的面,指间微微一用力——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蜈蚣的头颅被他轻易捏爆,粘稠的汁液溅出少许。
“不用怕。”乌执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普通的蚂蚁,“你身上有我的气息,它们不会主动伤害你。”
气息?什么气息?!
沈知意当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那只还在条件反射般抽搐的蜈蚣残尸,随手扔进了不远处那堆正在互相啃食的虫尸之中。
顿时,引来一群形态各异的毒虫疯狂争抢,仿佛那是什么无上美味。
乌执反手关上竹门,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可怖景象。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刚捏爆蜈蚣头的手指,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
然后,他走向依旧处于极度惊恐中的沈知意,竟然伸出那只刚刚行过凶的手,想要去牵她。
沈知意如同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缩回手,嗓子眼里仍恶心得厉害,胃部阵阵痉挛。
“那……那些……到底是什么?”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组织语言,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和骇然。
乌执盯着她吓得惨白的小脸和不安的眼睛,唇角竟极轻地扬了一下,勾起一个近乎妖异的弧度。
以前,沈知意最喜欢看乌执笑,他那样漂亮的人,笑起来如同冰雪初融,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此刻的沈知意,实在没了任何欣赏的心情,只觉得那笑容背后,是无尽的冰冷和诡异。
乌执步步走近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好听,如同珠玉坠地般悦耳,却每一个字都让沈知意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阿意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停在她面前,绿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沈知意完全无法理解的、黑暗而粘稠的情绪。
“那些,”他轻启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调,吐出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都是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