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县城已褪去料峭寒意，街道两旁的杨柳枝繁叶茂，绿意盎然。距离县试只剩三日，静心书斋里的氛围愈发凝重，往日里偶尔的笑语声被此起彼伏的诵读声取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紧张与期许。林阳的案头，经义、策论、诗赋的文稿堆叠如山，墨痕浸透了纸背，那是他日夜苦读的印记。
这日午后，书斋的门童忽然来报，说林阳的姐姐来了。林阳正埋首校对一篇策论，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亮色，连忙搁下毛笔，快步迎了出去。
门口，晚娘身着淡绿色襦裙，手中提着两个沉甸甸的食盒，旁边还有沈砚一身青色棉服，肩背挺直地站在她身旁，手里拎着一个不小的包袱，两人身后还跟着镖局的一个伙计，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放着被褥和一些杂物。
“姐！沈大哥！”林阳快步上前，声音里难掩欣喜。
晚娘笑着迎上来，上下打量着他：“瞧你这黑眼圈，定是又熬夜了？”她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灰尘，语气里满是心疼，“怎么也不知道好好歇息，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参加县试？”
“姐，我没事，读书要紧。”林阳挠了挠头，目光落在食盒上，“你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都是你爱吃的。”晚娘笑着拍了拍食盒，“沈大哥说县试前得让你吃好睡好，特意让人从青牛村捎了新鲜的食材，我给你做了些补身子的菜。”
沈砚走上前，拍了拍林阳的肩膀，语气沉稳：“县试是人生大事，既要用功，也要保重身体。我已经把院子打理好了，你这几日就搬过去住，晚上能睡得安稳些，也方便你姐姐照顾你。”
林阳愣了愣：“不用这么麻烦吧，我在书斋住得挺好的。”
“听你姐姐的，我的院子离贡院也比较近。”沈砚不由分说，转头对身后的伙计道，“把东西搬到我买的青柳巷第一家院子。”又看向林阳，“我们得去给欧先生打招呼，就说说考前换个安静的环境，能让你更好地调整状态。”
林阳见两人都已安排妥当，便不再推辞，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沈大哥了。”
沈砚晚娘去拜见欧先生，欧先生笑着对晚娘和沈砚道：“你们来得正好，林阳这孩子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这几日却有些过于紧绷了，有你们在身边陪着，他也能松快些。还有他启蒙比较晚，虽说聪慧，但是底子到底差了些，不要给他过多的压力。”
晚娘连忙说道：“劳先生费心了，阳儿年纪小，不懂劳逸结合，还得先生多提点。我们不会给他太大压力”
“他心性沉稳，不用我多费心。”欧先生目光落在林阳身上，带着几分赞许，“这半年来，他的进步一日千里，经义背诵滚瓜烂熟，策论写作也渐有章法，字里行间有见地、有筋骨，只要正常发挥，县试上榜绝非难事。”
得到先生的肯定，林阳心中一阵振奋，晚娘和沈砚也松了口气。几人寒暄片刻，沈砚就领着林阳和晚娘往青柳巷走去。青柳巷静心书斋大概一里路，这边处于城南，都是一些有钱的小商户，周围没有三教九流的人，环境清幽，青柳巷第一家走进去是一个便是小院，种着几株月季，花开正艳。院子里有四间房子，还有一间厨房，院子宽敞明亮，院中还有一棵大的垂柳。
沈砚说：“这两年攒的钱刚好购置这个小院，到时候可以把奶奶月娘也接过来。”
伙计将东西安置好，沈砚便让他先回去了。晚娘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一一摆出来：炖得软烂的鸡汤，上面飘着几颗红枣和枸杞；油光锃亮的五花肉，切得大小方块；还有一盘清炒时蔬，一碟腌黄瓜，都是林阳爱吃的口味。
“快尝尝，刚热过的。”晚娘给林阳盛了一碗鸡汤，“这鸡是家里养的老母鸡，炖了三个时辰，补身子的。”
林阳拿起筷子，喝了一口鸡汤，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晚娘坐在一旁，不停地给她夹菜，沈砚则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慢点吃，别噎着。”
吃饱喝足，晚娘收拾碗筷，沈砚则陪着林阳在屋里说话。“县试的流程，欧先生都跟你讲过了吧？”沈砚问道。
林阳点点头：“讲过了，县试分四场，第一场考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第二场考五经文一篇；第三场考四书文一篇、策论一篇；第四场考四书文一篇、律赋一篇、策论一篇。每场都是清晨入场，日暮出场，考场设在县衙大堂西侧的考棚里。”
“嗯，流程记清楚就好。”沈砚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林阳，“这里面是我托人从京城买来的上好墨条和宣纸，比你平时用的顺手，你明日可以试着用用。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支毛笔，“都是新制的，笔锋饱满，书写流畅，你每场考试换一支，能节省些磨墨润笔的时间。”
林阳接过东西，心中满是感动：“沈大哥，你想得太周全了。”
“这些都是小事。”沈砚看着他，语气郑重，“考场里的规矩要记牢，不可交头接耳，不可夹带舞弊，这些不仅关乎功名，更关乎品行。你只需凭真才实学作答，不用急于求成，仔细审题，慢慢书写，把自己会的都发挥出来就好。”
林阳重重地点头：“我记住了，沈大哥。”
晚娘收拾完碗筷，走过来坐下，从包袱里拿出一套新做的衣物：“这是我给你做的考服，用的是透气的细棉布，颜色素净，穿着舒服。还有这双布鞋，鞋底纳了千层底，走路稳当，你考试的时候穿。”她又拿出一个香囊，递给林阳，“这里面装的是薄荷和陈皮，考场里闷热，你闻一闻能提神醒脑。”
林阳接过衣物和香囊，指尖触到针脚细密的衣料，心中一阵发酸。他知道姐姐平日里绣活繁忙，定是熬夜给他做的这些东西。“姐，谢谢你。”
“跟姐姐客气什么。”晚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晚上早点睡，别再看书了，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我和沈大哥就在隔壁的两房间，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接下来的两日，林阳便在院子里安心调整状态。晚娘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做可口的饭菜，早上炖粥、煮鸡蛋，中午做些荤素搭配的硬菜，晚上则熬些安神的小米粥，怕他紧张失眠，还特意给他泡了莲子茶。沈砚则每日陪他聊聊天，有时说说镖局里的趣事，有时讲讲县城里的见闻，缓解他的压力。
林阳也听从两人的叮嘱，不再熬夜苦读，每日只在上午翻看一些重点经义，下午默写一篇策论，其余时间便在小院里散步，或是闭目养神
县试前一夜，月色皎洁，透过窗棂洒进屋里，映得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泛着淡淡的清辉。晚娘给林阳端来一碗温热的莲子羹：“快喝了，能睡得安稳些。”
林阳接过碗，慢慢喝着，心中却有些难以平静。他知道，明日的县试，将是他这几年的一个检测，而县试也只是科举一途的开始。
晚娘坐在他身边，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道：“阳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考得好，姐姐为你骄傲；就算考得不如意，也没关系，咱们再继续读，你还小总有机会的。你在姐姐心里，一直都是最棒的。”
林阳看着眼前的姐姐，她眼中的关切与信任，像一股暖流，驱散了他心中的紧张。他放下碗，重重点头：“姐，我知道了。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考，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好，我相信你。”晚娘笑着给他掖了掖被角，“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