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空间外围维护层的空气冰冷而滞重，混合着机油、臭氧和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粗大的能量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在头顶和脚下无声地延伸，表面偶尔闪过一道微弱的流光，证明这个庞大的构造体仍在某种低功耗模式下运行。远处，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灰白主体结构，散发着恒定不变的、毫无生机的微光，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冷墓碑。
陈凡背靠着一根冰冷的冷却管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部和脚踝撕裂般的剧痛。他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在之前的逃亡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粗糙的绷带。铁爪伏在他身边，银灰色的毛发沾染了油污和血痂，显得狼狈不堪，但它琥珀色的瞳孔依旧锐利，耳朵机警地转动，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额间那块化为实体的晶石光芒黯淡，显然之前的战斗和空间闪烁消耗巨大。
暂时安全了。但安全是如此的脆弱。他们就像闯入巨人国度的蚂蚁，随时可能被无形的规则或巡逻的机械守卫碾碎。必须尽快找到艾拉，然后离开这个绝地。
陈凡取出那枚星语者数据储存柱，蓝色的微光在昏暗的环境中如同萤火。里面的信息支离破碎，却指向了唯一的生路——“方舟”和“混沌海”。但“沉寂之心”在哪里？“共鸣核心”的碎片又是什么？没有艾拉的星语者知识，他们如同盲人摸象。
“必须找到艾拉……”陈凡嘶哑地低语，目光扫过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维护层。这里通道纵横，岔路极多，大部分区域一片死寂，根本无从找起。
铁爪似乎感应到他的焦虑，用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手，然后站起身，鼻翼剧烈翕动，似乎在空气中努力分辨着什么。它的秩序本能对星语者的能量残留应该比陈凡更敏感。
突然，铁爪的耳朵猛地竖起，转向左侧一条相对狭窄、布满了粗粝线缆的通道深处。它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疑惑和警惕的低呜，额间的晶石闪烁了一下。
“有发现？”陈凡精神一振，强忍伤痛站起身。
铁爪点了点头，率先向那条通道走去，步伐谨慎。陈凡紧随其后，猎杀弩握在手中，尽管知道面对灰白守卫这可能毫无意义，但武器能带来一丝心理上的依靠。
通道内光线更加昏暗，只有线缆接头处偶尔跳动的电火花提供些许照明。空气中那股腐败的恶臭似乎淡了一些，但多了一种……微弱的、似曾相识的能量波动？非常非常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风中残烛，但却带着一丝……属于艾拉那泪滴吊坠的独特频率？
“是艾拉！”陈凡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同时也更加警惕。艾拉的能量波动如此微弱，说明她的情况极其糟糕。而且，这波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他们最初进入的那个相对安全的隔离区附近吗？难道她也遭遇了追击，被迫逃到了这里？
通道尽头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管道交汇处，数条粗大的主能量管道在此汇合，发出低沉的嗡鸣。而在交汇处下方的一个检修凹槽内，陈凡看到了令人心痛的一幕。
艾拉蜷缩在凹槽的角落里，银白色的作战服破损不堪，沾满了污渍和已经干涸的血迹。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冰霜。她胸前的泪滴吊坠光芒极其黯淡，裂纹遍布，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最令人心惊的是，一层薄薄的、不断蠕动着的灰白色能量膜，如同有生命的苔藓，正从她身下的金属地面蔓延上来，已经覆盖了她的双腿，正缓缓向上身侵蚀！这能量膜散发出的冰冷、排斥的气息，与灰白空间的材质同源！
她在被同化？或者说……被“净化”？
“艾拉！”陈凡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
“呜——！”铁爪却猛地拦在他身前，全身毛发倒竖，对着那灰白能量膜发出了极度威胁的低吼！它的秩序本能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陈凡瞬间冷静下来。确实不能贸然接触。这灰白能量膜显然具有极强的侵蚀性，艾拉的生命气息如此微弱，很可能就是因为这能量的侵蚀和压制！
怎么办？强行破除能量膜？可能会伤到艾拉，而且动静太大，必然引来守卫。
陈凡的目光急速扫视四周，最后落在了手中那枚数据储存柱上。储存柱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与灰白能量是截然不同的属性。既然灰白空间在“净化”非秩序存在，那这星语者的造物，是否会引起排斥反应？能否作为干扰？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将数据储存柱靠近那蔓延的灰白能量膜。
果然！当储存柱的蓝光接触到能量膜的瞬间，那灰白物质如同被灼烧般，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滋滋”声，蠕动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微微向后收缩了一点！有效！
但效果很微弱，而且能量膜覆盖范围太大，单靠储存柱的光芒，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清除。
“铁爪，试试你的力量！”陈凡低声道。
铁爪会意，上前一步，额间晶石亮起，尝试着释放出一缕极其凝练的银色秩序光束，照射在能量膜上。
“嗤——！”
这次的反应强烈得多！银光与灰白能量接触的地方，瞬间腾起一小片白雾，能量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了一个小缺口！但铁爪也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银光迅速黯淡下去。显然，驱散这灰白能量对它的消耗极大，以它现在的状态，无法支撑大规模清除。
“够了！慢慢来！优先清除她胸口和头部的！”陈凡当机立断。保护要害最重要。
铁爪点点头，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银光，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一点一点地灼烧、清除覆盖在艾拉胸口和面部的灰白能量膜。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铁爪的消耗巨大，它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银光越来越不稳定。
陈凡紧张地守护在一旁，【全域感知】提升到极限，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就在铁爪即将力竭，终于清除了艾拉面部和胸口大部分能量膜，即将触碰到泪滴吊坠时——
“嘀……嘀……”
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有规律的电子音，突然从艾拉手腕上一个几乎碎裂的、类似手环的装置上响起！同时，那泪滴吊坠仿佛回光返照般，猛地闪烁了一下！
陈凡和铁爪都是一惊！
紧接着，一段断断续续的、夹杂着严重干扰的意念信息，透过吊坠微弱的精神连接，传入了陈凡的脑海：
【……警告……低语……潮汐……峰值……逼近……坐标……暴露……灰白……协议……7……启动……净化……倒计时……无法……阻止……必须……离开……‘回响’……通道……】
是艾拉！她在昏迷前，或者说在被侵蚀前，设置了某种预警和传信机制！
信息虽然残缺，但内容令人毛骨悚然！虚空低语的潮汐峰值即将到来？他们的坐标暴露了？灰白空间的某个协议被触发，要执行“净化”？倒计时？还有……“回响通道”？那是什么？是生路吗？
还不等陈凡细想——
“嗡————！！！”
整个灰白空间维护层，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头顶的能量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传来了密集的、令人心悸的机械运转声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刺眼的红色警报光无声地在通道尽头闪烁起来！
灰白空间的“净化”协议，被触发了！目标……就是他们！
“快！没时间了！”陈凡脸色大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就要去拉艾拉。
就在这时，艾拉手腕上那个发出警报的手环，屏幕猛地亮起，显示出一幅极其简略的、动态的维护层结构图！图上，一个绿色的光点代表着他们现在的位置，而一条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虚线，蜿蜒指向结构图的某个边缘区域，旁边标注着一个闪烁的星语者符文——正是“回响”的意思！
是地图！生路地图！
几乎同时，铁爪发出了最后的低吼，额间晶石爆发出最后的银光，猛地将覆盖在艾拉泪滴吊坠上的最后一点灰白能量膜彻底驱散！
“咔……” 泪滴吊坠发出一声轻响，一道微弱的蓝光注入艾拉体内。
艾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 initially 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但看到陈凡和铁爪的瞬间，迅速聚焦，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被巨大的焦急和恐惧取代！
“快……走……”她虚弱地吐出两个字，手指艰难地指向手环屏幕上那条“回响通道”的虚线，“通道……不稳定……低语……追来了……灰白……要……净化……一切……”
不用她说，陈凡也能感受到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令人窒息的杀机！他一把将虚弱无比的艾拉背在背上，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固定，然后看向铁爪：“还能撑住吗？”
铁爪低吼一声，虽然脚步虚浮，但眼神依旧坚定，率先朝着地图指示的方向冲去！
陈凡背着艾拉，紧随其后！三人（兽）沿着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布满灰尘和锈蚀的维护通道，向着地图上那渺茫的“回响通道”入口，开始了最后的亡命奔逃！
身后，冰冷的机械运转声和能量武器的锁定感，如影随形！
灰白空间的最终净化，已然降临！而虚空低语的潮汐峰值，也正从外部席卷而来！
他们能否在双重绝杀之下，抓住那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