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强拳头握紧,眼中凶光毕露,
“辉哥,就这么干!
我联系以前的老兄弟……
至少有一半的话事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干!
先把地盘抢回来再说!”
“抢地盘?”
太子辉忽然反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白沙强一愣。
太子辉缓缓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那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深色涂料的墙前,
仿佛那上面有一幅旁人看不见的宏伟蓝图。
“阿强,抢地盘,是第一步,也是最容易的一步。”
他背对着众人,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难的是,抢下来之后,怎么坐得稳?
李湛为什么能摧枯拉朽,短短时间就打下东莞?
仅仅是因为他手下能打吗?”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在座每一个人,
“不是。
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周家,站着官面上真正的大人物!
他能让警察在他需要的时候‘看不见’,
能在政策上得到倾斜,能用白道的刀,砍黑道的头!
我们今天砍倒了蒋哥,占了东莞,明天周家就能扶持另一个‘张湛’、‘李湛’,
打着‘扫黑除恶’、‘恢复秩序’的旗号,名正言顺地把我们打成土匪,剿得干干净净!”
这话像一盆冰水,
让白沙强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背上甚至渗出一层冷汗。
他光想着李湛人不在了,却忘了李湛身后那棵参天大树。
“那…辉哥,我们怎么办?”
白沙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甘和一丝茫然。
太子辉走回座位,没有立刻坐下,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
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感和说服力的姿势。
“我们要找的,不仅是和我们一样在泥潭里挣扎的那帮老伙计。”
他目光灼灼,
“还要找一棵能为我们遮风挡雨、能让周家即便暴怒也要投鼠忌器的大树!”
他缓缓吐出那个名字:
“刘家!刘天宏!”
这个名字让在场几人都是一怔。
刘天宏,之前与李湛争斗中惨败,
儿子没了,几个镇的地盘丢了,
最后壮士断腕才在官场上稳住阵脚,与周家形成微妙平衡。
几乎已经被地下世界遗忘。
“刘天宏和李湛,是杀子之仇,夺地之恨,不共戴天。”
太子辉冷静地分析,
“他之前放弃地下势力,是迫不得已,是为了保住官场根基。
但他心里那团复仇的火,从来就没灭过,反而越烧越旺。
我们这时候带着人马、带着地盘投过去,
就是送给他一把最快、最锋利、也最渴血的复仇之刀!
他能用我们,去撕咬李湛留下的一切,去报复周家!”
他顿了顿,看着白沙强逐渐亮起来的眼睛,
“而我们,能得到什么?
得到他刘天宏在官面上的庇护!
得到一块‘配合刘市长整顿治安、清理李湛残余势力’的遮羞布!
有了这块布,周家想动我们,就得先掂量掂量官面上的博弈!
这是我们未来能在东莞立足,而不是被当成流寇剿灭的唯一生路!”
战略清晰,层次分明。
从单纯的抢地盘火拼,一下跃升到了寻找政治靠山、进行代理人战争的高度。
白沙强彻底服了,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
若非太子辉想到这一步,
他们贸然起事,恐怕真是死路一条。
“阿强,”
太子辉开始分派任务,语气不容置疑,
“联络旧部、串联起事的具体事宜,你全权负责。
要快,要隐秘,先敲定核心力量,再辐射外围。
记住,我们现在是去‘邀请’他们共享富贵,不是求人。”
“明白,辉哥!”
白沙强重重点头。
“阿鸡,”
太子辉看向白毛鸡,
“泰国那边,不能放松。
尤其是老周他们策划的行动,
任何结果,哪怕只是风声,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那关系到我们起事的最佳时机,也关系到我们将来面对的压力。”
“放心,辉哥,我眼睛亮着呢。”
白毛鸡咧了咧嘴。
“瑶瑶,”
太子辉转向自己的钱袋子,
“整理好我们的‘投名状’。
实力清单,可控地盘,人员构成,还有……
一份针对蒋哥及其核心据点的、切实可行的初步行动计划。
要详尽,要有说服力。”
“已经在准备,辉哥,最晚明早可以给您过目。”
瑶瑶恭敬应道。
最后,太子辉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
投向了窗外那片被霓虹和夜色笼罩的、躁动不安的东莞。
“至于刘家那边…”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事不宜迟,我来亲自走一趟。”
会议结束,
众人带着各自的任务和激荡的心情悄然离去。
白沙强和“虎门三杰”的身影消失在专用电梯里。
白毛鸡去布置监控。
瑶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着屏幕开始飞速工作。
露露伸了个懒腰,扭着腰肢不知去了何处。
太子辉独自留在了空旷的会议室里。
他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遮光帘一角。
窗外,酝酿了整晚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粗大的雨柱疯狂抽打着玻璃,发出密集的爆响。
闪电如银蛇乱舞,瞬间将漆黑的夜空和湿漉漉的城市照得一片惨白,
也照亮了太子辉镜片后那双冰冷、灼热、充满了野心的眼睛。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像一道道扭曲的泪痕。
他低声自语,
声音淹没在雷雨声中,却异常清晰坚定,
“李湛……
你以为打下东莞,就高枕无忧了?”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开始。”
“这东莞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暴雨如注,
仿佛要洗净这座欲望之城所有的污垢与尘埃,
却也可能,只是另一场更猛烈风暴的前奏。
——
就在白沙强离开太子酒店后不久...
东莞,长安镇。
凤凰城作为李湛在东莞最早拿下的标志性产业之一,
即便在他远赴泰国后,
一楼那间视野最好的办公室,灯火也常常亮到深夜。
此刻,窗外同样是倾盆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连绵不绝的闷响,
街道上的霓虹在水幕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蒋文杰——蒋哥,
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审阅着一份关于新季度几个物流枢纽运营成本的报告。
他穿着熨帖的衬衫,袖口挽起,眉头微蹙,
像任何一个为生意精打细算的经理人。
只有眼底深处那抹常年沉淀下来的沉稳与锐利,暗示着他绝非普通的商贾。
桌上,一部专用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一个没有存储名字、但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蒋文杰的动作顿住,放下报告,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却没有立刻放到耳边,
而是等它又震了两下,才缓缓贴近。
“说。”
他的声音不高,在雨声中几乎听不见。
电话那头传来简短、清晰的汇报,用的是某种内部约定的简洁措辞。
蒋文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通话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蒋文杰放下手机,沉默地靠在椅背上。
他没有去看那份报告,也没有做任何事,
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
几秒钟后,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暴雨如怒,天地间一片混沌。
雨水顺着玻璃疯狂流淌,将窗外那个繁华而又混乱的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
“白沙强…还是去找了太子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