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划过优美的弧线,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
吐蕃武士前仆后继,却无人能阻挡他决死的步伐。
当最后一块阻挡通道的巨石崩碎时,江逸风身上又添了数处新伤。
但他笑了,因为他看见论钦陵正从通道中探出身来。
论钦陵——!!!
他一把扔掉手中那满是缺口的弯刀,点燃最后一枚震天雷凌空扑下。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见了苏小月温柔的笑脸。
“小月,我来了……”
震天雷在相触的瞬间爆裂,炽热的火球与狂暴的气浪将两道身影彻底吞噬,碎石与尘土扬天而起。
烟尘缓缓散去,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与血肉焦糊的气味。
逻些城的铁卫们在韦·松囊的指挥下,迅速地清理着现场。
大论论钦陵与其忠诚护卫们的遗体被小心地收殓,他们将得到符合身份的、庄严的葬礼。
而在不远处,一具大半焦黑、残缺不堪的躯体被随意丢弃在旁,那是江逸风在此界留下的最后痕迹。
焦糊的皮肉扭曲翻卷,已然面目全非,连盘旋于低空、嗅到血腥气息而聚拢过来的几只秃鹫,在几次俯冲试探后,也都嫌弃那火药味而振翅飞开,转而扑向更远处鹰鹫台上正在进行的天葬仪式——那里,有刚从尊贵的文成公主遗体中割下、敬献给神鹰的新鲜血肉。
韦·松囊远望着爆炸留下的痕迹与那片混乱,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缓缓抬手,声音低沉地下令:“追查唐人余孽,封锁此地一切消息。
至于公主……”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圣洁的鹰鹫台,“当以最高礼仪,接着厚葬。”
残阳如血,将那新添的坟场、焦黑的土地以及远方缭绕着桑烟的鹰鹫台,都染上了一层凄艳而诡异的红。
远在东都洛阳紫微城内的李治,正于寝殿中小憩,忽地从梦中惊醒,坐直了身子,脸上竟已布满冰凉的泪痕。
他茫然四顾,殿内烛火摇曳,静谧无声,方才那萦绕耳畔的清晰低语却仿佛犹在——“陛下,臣,不负大唐。” 那声音,分明是……风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与空落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龙虎山,一座云雾缭绕的幽静道观内。
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张果老,正于蒲团上闭目神游。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似有无形涟漪扰动了天机。
他抬起左手,五指飞快掐算,脸色骤然一变。
“痴儿,何至于此!”
张果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痛惜。
他猛地起身,动作却不见丝毫老态。只见他自怀中取出一张寻常白纸,并指如剑,指尖竟隐隐泛起微光,嗤嗤几下,便裁出一头栩栩如生的纸驴。
他将其置于掌心,口中念念有词,朝那纸驴轻轻一吹。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纸驴遇风便长,周身泛起柔和白光,眨眼间竟化作一头神骏非凡、毛色雪白的活驴。
张果也不迟疑,翻身跨上驴背,那白驴四蹄生风,竟无需着地,载着他化作一道流光,瞬息间便冲出道观,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几乎就在张果身影消失的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数千里外,那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余烬未散的鹰鹫台上空。
白驴踏虚而下,落在那片狼藉的焦土之上。
张果目光一扫,便定格在爆炸坑边缘,那具仅剩半个头颅、小半身躯,焦黑碳化,几乎难以辨认的残骸之上。
纵然是他,眼中也不由得掠过浓浓沉痛。
他飘然下驴,走到残骸旁,无声地叹了口气。
脱下身上那件看似朴素的葛布道袍,小心翼翼地将那惨不忍睹的残躯包裹起来,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徒弟最后的安眠。
他将包裹好的残躯抱起,重新跨上白驴。
就在他飞行了一段之后,那神异的白驴周身光华开始微微闪烁,身形竟渐渐变得透明,仿佛要融入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