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天意莫测,典礼行至中段,原本湛蓝的天空骤然被乌云吞噬,狂风卷地而起,吹得旌旗猎猎,冠缨乱舞。
顷刻间,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密集砸落,很快便成滂沱之势。
“天呐,暴雨。”
“祭祀大典,天降骤雨,此乃何兆?”
坛下顿时一片惊慌骚动,百官失色,纷纷欲寻躲避之处,队形渐乱。
乐声、舞步在暴雨中显得凌乱不堪。
一些山东世家子弟,如几位崔氏、卢氏的年轻官员,彼此交换着眼神,嘴角难以抑制地泛起讥诮弧度,低声私语:“哼,牝鸡司晨,非国之福,天象示警矣……”“妇人主祭,终是逆天而行……” 这些言论,悉数被武则天早已安插在人群中的亲信默记于心。
就在这混乱将生之际,江逸风却立于祭坛之前,任由暴雨浇透华服,厉声喝道:“肃静!仓廪实而知礼节,风雨调而润万物,此乃天降甘霖,洗濯尘垢,润泽四方,正显圣帝之灵,感应我等诚心,典礼继续,不得喧哗。”
其声清越,竟压过风雨之声,带着一股凛然威严。
武则天本人更是纹丝不动,坚持完成每一项仪式,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却更衬得那双凤目锐利如电。
相比之下,李治早已被内侍宫人用层层华盖、锦障团团护住,躲在一旁避雨,与雨中镇定的武后形成鲜明对比。
江逸风立于祭坛边缘护卫,雨水打在他的傩面上,溅起细碎水花。
他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特别注意着突厥使团的方向,见阿史那啜等人虽也躲避雨水,眼中却更多是看热闹的戏谑,暂无异常举动,便也按兵不动,心中却暗自盘算。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人心感应天道——就在武则天毫无惧色,完成最后一道献祭程序,将樽中祭酒缓缓泼洒于湿漉漉的祭坛之上时,那瓢泼暴雨竟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地骤然停歇。
乌云迅速散开,一缕耀眼的阳光破云而出,金光洒满狼藉的祭坛。
更令人惊叹的是,在东方的天幕之上,一道巨大的七色彩虹巍然出现,横跨于烟波浩渺的雷泽之上,绚丽壮观,犹如神迹。
祥瑞!天降祥瑞啊!”
“天后诚心感天动地,故雨霁虹现,圣帝显灵!”
方才的慌乱、私议、讥诮,瞬间被无尽的惊骇与敬畏取代。
无论真心假意,几乎所有在场之人,都纷纷面向祭坛和彩虹的方向,躬身甚至跪拜下去,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
那彩虹的光芒,似乎格外眷顾地笼罩在武则天那湿透却更显挺拔的身影之上,仿佛上天以其为媒介,向人间展示了不容置疑的意志。
一名被允许在远处河滩观望的雷泽老渔民,目睹此情此景,激动得浑身颤抖,推金山倒玉柱般匍匐在地,向着祭坛方向连连叩首,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喃喃道:“圣王再世……舜帝爷显灵了……这是圣王再世护佑俺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