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厂区家属院那间分配给傅景宸的单人宿舍里,灯光依旧亮着。窗台上那盆绿萝在冬夜里舒展着顽强的翠意,书桌上,摊开的并非风花雪月的信笺,而是技术中心的筹建规划草图、几本厚重的机械手册,以及一封来自北京航空学院、关于在职研究生申请流程的函件。
刘莉和傅景宸对坐在书桌两侧,中间隔着摊开的图纸和资料。这并非花前月下的约会,更像是另一个形态的“作战会议室”。
“技术中心的人员架构,我觉得这里还需要细化。”刘莉用铅笔轻轻点着草图上的一个方框,眉头微蹙,“不能只笼统地写‘技术骨干’,得明确核心攻关组、技术推广组和日常维护组的职责划分和人员来源,最好是能从各车间抽调有潜力的年轻人,结合科室力量。”
傅景宸倾身过去,仔细看着她指的位置,顺手拿起旁边的尺子比划了一下:“有道理。职责不清容易推诿扯皮。可以从这次参与过动平衡装置推广和上次出口订单攻关的小组里优先考虑,他们有基础,也有积极性。”他拿起另一支不同颜色的笔,在草图上快速标注了几个备注,“理论培训这一块,我可以帮忙协调厂校合作,看能不能请工大的老师过来定期讲课。”
他的支持具体而务实,直接切入执行层面。
“太好了,这样培训体系就更完整了。”刘莉眼睛一亮,随即又想到什么,看向傅景宸手边那封北航的函件,“你的研究生申请,准备得怎么样了?需要厂里出什么证明,或者找哪位领导签字吗?”
话题自然地转向了他的规划。
“基础材料都准备好了,推荐信也找总工写好了。厂里这边,手续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属于职工深造,对厂里长远发展有利。”傅景宸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就是如果录取了,前期可能会有一些集中授课,需要短期脱产,大概每次一两个月,每年一两次。”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刘莉,眼神里带着询问和考量。这意味着,如果他们确定了关系,他将会有短暂离开的时间。
刘莉几乎没有犹豫,嘴角微扬,带着理解和鼓励:“这是好事啊!机会难得,肯定要去。技术中心这边你放心,基础打好了,按计划推进应该没问题。再说,你学成回来,咱们厂、技术中心,不是更能受益吗?”她看得长远,没有丝毫小女儿态的不舍或担忧,反而为他能接触到更前沿的知识感到高兴。
傅景宸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他了解她,知道她不是需要被时时呵护的藤蔓,而是能与他并肩生长的木棉。
“嗯。”他点点头,心底暖流淌过,“学习期间,厂里和技术中心有什么需要理论支持或者资料查阅的,我也可以在北京想办法。”
“那可说定了!”刘莉笑道,“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你这个‘外援’。”
两人相视而笑,一种基于共同事业和相互成就的紧密联结,在无声中加深。他们讨论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实实在在的规划——他的学业,她的事业,以及他们共同想要为之奋斗的、红星厂和技术中心的未来。
“等技术中心运转顺利,第一批人才培养起来,我们或许可以考虑,将动平衡技术做个标准化模块,向更小的农机厂推广。”刘莉目光投向草图,思绪已经飞向了更远处。
“这个想法很好,可以做成一个系列产品,关键在成本控制和适应性设计上……”傅景宸立刻跟上她的思路,拿起笔在空白处开始勾勒原理简图。
灯光下,两人时而低声讨论,时而各自沉思,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的不仅是技术中心的蓝图,也是他们共同未来的轨迹。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没有缠绵悱恻的情话,但在这一笔一划、一言一语的务实交流中,在那彼此认同、相互支撑的眼神里,一种比爱情更厚重、更坚韧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那是志同道合的默契,是携手前行的约定,是扎根于这片工业土壤、共同望向远方的期许。
夜更深了,窗外的星子安静地闪烁。这间小小的宿舍,因着两颗紧密靠拢、共同跳动的心,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关于事业与未来的共同蓝图,而显得无比充实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