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阳光明媚,暖意融融,似乎一切都刚刚苏醒。我们一行人在火车站附近随意找了一家小餐馆,想趁热吃点东西,然而胃口都像被水淹一样黯淡。我们匆匆扒了几口饭,几乎没吃出个滋味,就急忙收拾好东西,打算赶紧返回车上,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我皱起眉头,有些沉重地开口:“师母,兰心的母亲,您最清楚她那颗心,反反复复的。为了避免她耍赖,我们得提前打个招呼,把我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诉您。”
师母点点头,微微蹙眉,眼眶里泛起了微微的潮湿。
我将心头的担忧一股脑说了出来:“她要是闹腾起来,可不好应对。我们得想办法稳住,不能让她赖在这里拿人作威胁。”
她听完后,眼眶变得更红了,有点哽咽:“其实,也没必要弄得这么复杂。只是我那个软弱的弟弟,平时连一句争辩都不敢,有时候仰仗一口软绵绵的嘴巴,把事情都推给我。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把她制服。”
车子缓缓驶离站台,前往悠然居的路上,早已在门前排起了迎接的亲友队伍。兰心的父母、陈姨、我姐夫都在迎接,满脸喜悦,也忙着帮忙搬东西。
我们在客厅暂且就坐,邻居们也陆续到来,纷纷送上祝福,也有好多拉拉师母的手,谈笑风生。有人夸奖师母善良,又有人从省城特意赶回来陪着,她们就这样热闹着,完全忘记了刚刚的不快。
大家都按计划在这里停留,没有一个人急着离开。师母轻声说:“上楼去看看吧。”我陪着她迎上二楼。
天井的蘑菇棚被临时拆掉,一片凌乱的景象让我心里一紧。师母皱眉问:“那些花花草草呢?”
兰心的母亲叹了口气,“都没了,我实在没心思再照料。”她脸上的疲惫把人衬托得愈发苍白。
师母又问:“花盆还在吗?”
“已经送人了。”她的语气平静,却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压得空气都变得沉重。
师母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转身去书房一探究竟。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书柜里零散的几罐药瓶和几个空的礼盒,书架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两本破旧的书本。
她皱起眉头,盯着书柜:“那些书都去哪了?”“都卖掉了。”兰心的父亲低声应答,声音中满是不甘。
师母顿时白了脸,“都卖成废品了??”她的眼眶逐渐泛红,喉头哽咽:“把那柜子也给我卖了吧,楠木做的,比那些书还值钱。”话一出口,情急之下,她的声音竟带着颤抖。
兰心的母亲脸色一变,试图劝她:“您先休息休息,别太激动。这里毕竟是新环境,还要慢慢适应……”
但师母已怒火难平:“新环境?这就是我家,你们要我怎么适应?”她抬头,眼眶里的泪水在阳光下变得尤为明亮,满腔的愤怒在喉头翻涌。
兰心的母亲站在一旁,脸上尴尬,他们似乎都明白事态的轻重,但谁都不敢轻易出声。
我心中焦急,赶快走上前,伸出手试图缓和:“大家都别激动了。请允许我说几句话。”我努力让自己语气平稳,可声音却响亮而坚定,“我今天从上州赶来,就是为迎接师母,也为了商量师母归家后的事。现在,我有几句话要说。”全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侧耳倾听。
我环视四周,沉声说道:“兰心的父母,你们都是长辈,听我一句。既然师母已经回来了,你们也应该搬回去住。这样对大家都好,避免更多的误会和纷争。”
兰心的母亲冷笑一声,“山红,你说得轻巧。大姐一个人没伴,谁还敢放心?”她的话里满是警告和不屑。
我看了看师母,她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又转向那边的长辈:“你们作为家里的长辈,也该站出来说句话。现在,既然师母归来,就请大家都乖乖回去,别再闹腾。”
兰心的母亲冷冷回应:“我们不放心大姐,没有人陪着她。”
“陈姨可以来陪我。”师母语气沉稳:“我向来喜欢安静。你们不在我都能照料得好。”
“陈姨年纪大了,绝对不能长时间陪着。再说了,她也是外人。”兰心母亲坚持。
“只要有陈姨在,书本就不会被卖掉,草坪也不会变成菜地。”师母坚决。
“我们是为了你们好。”兰心的母亲脸上泛出一丝狡黠,“陈姨若要钱,也不像从前那样帮忙随便。”
丽姐听了,忍不住怒气冲天地咬牙切齿:“舅妈,我们还没穷到请不起陈姨吧?”
“省着点总没错。”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我们比陈姨更会照料大姐,也比你们细心多了。”话语中带着嘲讽,好像赖着不走,是她的主意。
我忍不住插话:“兰心父母,说句实话,师母他们只是想某个安稳的日子。你们还打算留在这个家吗?”
她冷笑:“我们不放心,眼看着大姐受委屈。”
丽姐也不善罢甘休:“舅妈,不要用善良来做挡箭牌。房子本就是我们的,你们要搬就得搬。”
兰心的母亲皱眉:“丽妹子,你说得不懂事。我们只有这一点血缘,没有别的。大姐要我们搬,我们又怎么能拒绝?为了她的身体健康,只能由我们照料。你不懂事!”
师母突然怒哼一声:“你们这是打算让我早点死吗!”
“你胡说!”兰心的母亲气得叫嚣,“说到底,除了我们,谁会真心照料你?别人只为钱,我们是真心的!”
场面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空气仿佛都要炸裂。看着这一片纷争的局面,我对着众人哽咽一声,举起手:“都住嘴!我说够了。”
众人一时哑口无声,秋菊和二婶也暂时止了手。
我站在中间,沉声说:“乡亲们,自从她搬进来,房子变得像战场:花盆被砸,书本被卖,草坪成了菜地,厨房里乌烟瘴气,还有这些蛇……你们看,这是我刚才从厨房里拎出来的,藏着的一条蛇。它曾经是我们家族传下的吉祥象征,现在被她糟蹋得一团糟。”
众人惊惧地后退一步,面露畏惧。兰心父母也愣住了。
我继续:“丽姐,这些东西不是你们的,快点扔出去!谁挡手,我就让蛇咬他!”
丽姐带头,将一堆杂物一把抓起,帮帮忙,把王八蛋扔得满院跑。兰心父亲焦急地拉住:“小丽,我找些人帮忙搬。”
“你别磨蹭了。”丽姐脸上满是坚决:“你砸我家的花盆,卖我家的书,难道我还不能自己解决?”
“你是外甥女。”
“我跟你没关系。”我狠狠补充,“丽姐,你休息一下,别管这些。”我示意二婶、秋菊,自己也走到一旁。
邻居们都被我带动,帮着把散乱的东西搬出,屋子里一下空了许多。师母脸色白得几乎发光,邻居的大婶和陈姨也都忙着搀扶她,带着她上楼休息。
片刻后,一辆小货车到来,几个人迅速将东西装车,没几分钟便全部搬完。邻居们围观着,有些人摇头叹气,有些则在暗自嘲笑那笔“敲诈”的钱。
货车渐渐驶远,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夹杂着笑骂混杂其中。我姐夫和几位邻居也离开了,只留下院子里还在发愣的丽姐。
她站在院门口,双手掩面,哭得撕心裂肺。那些苦涩的眼泪仿佛要溢出眼眶,心中那份孤独与委屈,没人能懂。
渐渐散去的喧闹之后,院子变得空旷而寂静。我低头看着心事重重的姐姐,轻声说道:“姐,你得坚强,把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干净,早点带着你妈离开这里。”
她抬头望着我,眼里满是无助和哀伤。
我补充道:“这个宅子,曾经宾客盈门,现在空荡冷清,心也跟着变了。活着,不只是为了温饱,更是为了心里的慰藉。你把这空房子锁起来,交给邓总打理,也算交个心安。”
她点点头,小声应着:“弟弟,你说得对。”
一阵安静后,陈姨开始忙活着准备饭菜,丽姐叫着师母一起吃饭。师母叹了口气:“我的弟弟,怎么就这样没出息,一辈子都被那女人操控着,真让人又爱又恨。”
我陪着她吃完饭。饭后,她喃喃呢喃,睡意朦胧,嘴角带着迷离的笑容。曾经的师母,那份聪明伶俐,一去不返,只留下片片支离破碎的回忆。
我静静守候着,细细聆听,直到她渐渐陷入沉睡。大家都觉得,时间也许能帮她治愈一些伤痕。
临别时,丽姐紧紧握住我的手,泪光盈盈,难舍难分。
我低声安慰:“姐,日子还长,咱们一起努力,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