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达成，空气里那点委屈巴巴的湿润气息，瞬间被一种微妙的、带着点试探和不确定的兴奋所取代。讹兽小白站在原地，小爪子无意识地互相抠着，那双红宝石眼睛时不时瞟一眼林晓晓，里面闪烁着一种“这就……成了？我也有正经工作了？”的恍惚感。
林晓晓看着它那副想矜持又忍不住暗搓搓高兴的小模样，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还是一派“老板”的沉稳。她弯腰捡起自己的顶门棍，拍了拍身上的灰（主要起到一个心理安慰作用），说道：“行了，小白顾问，别愣着了。咱们这‘晓晓兽医工作室’虽然目前规模小了点，环境简陋了点，但业务还是很繁忙的。正巧，我现在要去给阿九换药，顺便考察一下你的‘信息收集’能力——关于西苑废屋和那只九尾狐，你知道多少内部消息？”
提到“信息收集”，小白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这可是它的新工作，表现的机会来了！
它立刻挺起小小的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业一点：“关于西苑那只秃……呃，是阿九道友的情况，本顾问确实掌握了一些不为兽知的一手资料！”
它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这次，它牢记“对自己人不能说恶意谎言”的准则（而且林晓晓能看穿它），说的都是它通过各种渠道（主要是偷听和观察）得来的真实信息：
“据本顾问多方查证，阿九道友确系罕见的九尾天狐血脉，约在百余年前遭遇天火袭击，九尾损其六，重伤濒死。被带回司内后，因其伤势古怪，带有不祥气息，加之性情大变，极度排斥接触，司内高层尝试数次治疗无效后，便逐渐放弃，任其在西苑自生自灭。”
“负责送饭的杂役最初几日还去，后来因其抗拒且气息骇人，便改为隔几日从门缝扔些食物进去，近几个月，连这都几乎断了。司内流传，靠近它会沾染晦气，影响修为，故西苑日渐荒废。”
“另外，”小白压低了声音，红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本顾问还听闻，当初主张放弃治疗阿九道友最积极的，就是那位刘执事，也就是您之前‘不小心’治死他追风犬的那位。”
林晓晓一边听，一边点头。信息基本对得上，而且比她从杂役那里听来的零碎消息要详实得多。看来这小讹兽在情报方面，确实有点东西。
“嗯，信息准确，条理清晰，不错，小白顾问，首秀及格。”林晓晓给予了肯定的评价，顺手从空间里引出一小滴灵泉，弹到小白面前，“这是预付的绩效奖金。”
那滴灵泉如同清晨的露珠，散发着纯净的气息。小白惊喜地“嗷呜”一声，猛地伸出小舌头，精准地接住，咂咂嘴，感受着那丝滑甘醇的能量在口中化开，滋润着它因为之前情绪激动而有些干涸的本源，整只兽都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绒毛都仿佛更蓬松了些。
“太好喝了！老板大气！”它下意识地拍了个马屁，然后猛地意识到这似乎是它的“工作技能”之一，连忙又补充道，“呃，本顾问此言，发自肺腑，绝非谄媚！”
林晓晓被它这欲盖弥彰的样子逗乐了：“行了，知道你是真心实意。走吧，跟我出趟外勤。”
她拄着棍子，转身朝着藏书阁外走去。小白连忙迈开小短腿跟上。走到门口，正好遇到揣着小茶壶、假装巡视实则看热闹的胡管事。
胡管事看着跟在林晓晓脚边亦步亦趋、甚至有点……乖巧（？）的讹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茶壶差点再次遭殃。
“林……林丫头，这……这孽畜……它……”胡管事指着小白，结结巴巴。
林晓晓笑眯眯地拍了拍小白的脑袋（小白下意识地想躲，但忍住了）：“胡管事，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小白，我新聘的‘信息顾问’。以后它负责帮我整理资料、收集信息，保证不会再胡乱篡改典籍注释了。对吧，小白？”
小白立刻昂起头，对着胡管事，努力做出最真诚的表情（虽然它的天赋让这个表情看起来有点用力过猛）：“胡老先生请放心！晚辈既已与林道友……呃，是林老板，签订契约，自当恪尽职守，断不会再行那等顽劣之举！以往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胡管事看着这一人一兽，一个笑得像狐狸（他觉得是对狐狸的侮辱），一个装得像个三好学生，只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有点太快，他这把老骨头有点跟不上节奏。他张了张嘴，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复杂的叹息，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只要它别再祸害我的书，随你们便……”
出了藏书阁，走在通往西苑的小径上，小白显然还处于“有工作、有奖金、被认可”的兴奋状态。它蹦蹦跳跳地跟在林晓晓旁边，小嘴叭叭地开始展现它“情报官”的潜力：
“老板，需要本顾问汇报一下张管事最近的动向吗？他昨天好像又克扣了丁字区的灵兽饲料，中饱私囊！”
“老板，您知道丙字区新来了一头‘幻音蟾’吗？据说它的叫声能让人产生幻觉，好几个驭兽师都拿它没办法，您要不要去试试手？说不定能拓展业务！”
“老板，膳堂今天中午供应的是紫纹灵薯炖肉，去晚了可能就没了！”
林晓晓听着它这殷勤备至、信息量巨大的汇报，哭笑不得：“停停停！小白顾问，信息筛选也是很重要的能力！张管事贪污的证据留意收集，幻音蟾列入潜在客户名单，至于午饭……”她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优先级提高！”
“明白！”小白得了指令，更加兴奋。
走着走着，林晓晓发现小白似乎有点跟不上了——它那小短腿，要跟上成年人的步伐，还得保持蹦蹦跳跳的兴奋状态，确实有点吃力。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自己不算宽阔、但扛一根棍子还绰绰有余的肩膀，心中一动。她侧过身，对着小白拍了拍自己的左肩：“上来吧，小白顾问。以后这就是你的‘情报官专属座驾’了，方便你随时汇报工作和观察敌情。”
小白愣住了。
跳……跳上人类的肩膀？
这对于灵兽，尤其是它这种并非战斗型、体型娇小的灵兽来说，是一种极其亲昵和信任的举动。通常只有关系极其密切的伙伴或者主仆才会如此。
它看着林晓晓那带着笑意的、没有任何勉强或施舍意味的眼睛，又看了看那近在咫尺的、象征着“自己人”位置的肩膀，心里那最后一点点因为过往创伤而筑起的冰墙，轰然倒塌。
一种酸酸涩涩、又带着无比温暖的感觉，涌上了它的心头。
它没有犹豫，后腿用力一蹬，轻盈地跳了起来，准确地落在了林晓晓的左肩上。用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抓住她肩部的衣料（避免抓伤），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地坐好。
视野瞬间开阔！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接纳、被重视的感觉，充斥了它的全身。
它低头，看着林晓晓那头标志性的乱毛就在眼前，能感受到她行走时身体的轻微晃动和温热的体温。这种感觉……比它偷藏在书架顶端俯瞰众生时，要踏实温暖一千倍，一万倍！
它深吸一口气，用只有林晓晓能听到的声音，极其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板，我，讹兽小白，在此以我……以我未来的全部灵泉奖金起誓！”
它顿了顿，这次没有扯什么麒麟青龙。
“从今日起，对您，对小餮道友，对阿九道友，对我们‘晓晓兽医工作室’的所有自己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是真实的！若有违此誓，就让我……就让我永远喝不到灵泉，只能去啃胡管事的陈年墨锭！”
这对它来说，简直是最高级别的毒誓了！
林晓晓感受到肩膀上那小东西的郑重，心里也是一暖。她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小白毛茸茸的下巴：“行了，记住你说的话。至于对外人嘛……”她嘿嘿一笑，“该坑蒙拐骗的时候，也别手软，发挥你的专业特长，但记得跟我报备计划。”
“明白！”小白舒服地眯起红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撸兽”待遇，心里最后一丝不安也彻底消散了。
它，讹兽小白，曾经被抛弃、被背叛，只能靠着谎言和捉弄来获取存在感的“不祥之兽”，如今，也有了一个可以安心蹲坐的肩膀，一份被尊重的“工作”，一群（暂时两个半？）可以对其说真话的“自己人”。
第二个毛茸茸战友，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情报官”的身份，正式归心。
林晓晓扛着她的新晋“肩膀挂件”，顶着西苑荒凉的风景，步伐轻快。
嗯，团队雏形初现，未来可期！
就是这肩膀，以后得多锻炼了，不然扛多了，怕是要高低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