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被北辰那实质般的杀气骇得连退两步，脸色煞白，嚣张气焰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熄灭。
他身后的几名护卫更是如临大敌，僵在原地，冷汗涔涔，连大气都不敢喘。摊位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窥探的目光都带着惊惧与审视，聚焦在那对气质非凡的“夫妇”身上。
北辰并未乘胜追击，只是用那双深不见8划定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那目光中的意味清晰无比——再上前一步，死。
沈星澜藏在北辰宽阔的背影后，指尖还按在那几块灰扑扑的石片上。她能感觉到北辰身体肌肉微微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必将迎来雷霆一击。这种被绝对力量守护的感觉，让她心底莫名安定。
赵乾在那冰冷的目光下，只觉得头皮发麻，喉咙发紧。
他纵横苏市地下世界多年，仗着家世和手下养着的一批好手，从未吃过如此大亏，更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杀意。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煞神，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就此灰溜溜地退走，他赵大少的脸面往哪儿搁？尤其是，那几块破石头，似乎对那女人很重要？一种扭曲的报复心和不肯服输的念头涌了上来。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笑容，声音干涩地打破了沉默：
“呵……呵呵，这位先生，好大的威风。”他不敢再看北辰，目光转向摊主老头，试图找回一点场子，“老头，既然这位……这位太太喜欢，本少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我出双倍价钱！这石头，我要了！”
他刻意避开了与北辰的直接冲突，转而用金钱压人，试图用这种方式挽回一点颜面，同时也存了给沈星澜和北辰添堵的心思。
摊主老头浑浊的眼睛在几人身上转了转，身体缩得更紧了，嘴里只会含糊地重复：“……你们定……你们定……”
沈星澜心中冷笑。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轻轻捏了捏北辰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从他身后探出半边身子，脸上带着一种被挑衅后的、恰到好处的愠怒和属于“有钱太太”的任性：
“双倍？这位少爷，欺负我们外乡人不懂行是吗？”她柳眉微蹙，声音清脆，带着点娇蛮，“老伯说了看着给，那就是价高者得！我出十倍！”
十倍？！
周围隐隐传来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几块破石头，撑死了也就值几个铜板，十倍价格？这女人是疯了，还是钱多烧得慌？
赵乾也被这价格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他死死盯着沈星澜，眼中淫邪与怒火交织：“二十倍！”
“五十倍！”沈星澜毫不犹豫，仿佛喊出的不是钱，而是数字。她甚至还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一副“跟本太太比有钱你还嫩点”的架势。她动用的是“活动经费”，花在这种可能蕴含关键线索的物品上，丝毫不觉得心疼。
“你！”赵乾气得额头青筋暴跳，他家里虽然有钱，但也经不起如此挥霍，尤其还是为了几块莫名其妙的石头。
他看着沈星澜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又感受到旁边北辰那如同万年寒冰般的目光，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是占不到便宜了。
继续加价，只会让自己像个被牵着鼻子走的蠢货，而且彻底得罪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得很！算你们狠！”他阴毒的目光在沈星澜和北辰脸上狠狠剐过，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再也无颜停留，猛地一甩手，带着满腔的羞愤和杀意，转身挤开人群，狼狈离去。他那几个手下也如蒙大赦，赶紧跟上，瞬间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
一场风波，似乎以沈星澜“财大气粗”的胜利而告终。
沈星澜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脸上露出些许得意，这才转向那目瞪口呆的摊主老头，从随身携带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绣花手袋里，取出相应的钱款（远超石片实际价值的钞票），数也没数，直接塞到老头手里。
“老伯，钱收好，石头我拿走了。”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一掷千金只是寻常。
老头捏着厚厚一沓钞票，手都有些发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沈星澜，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飞快地将钱塞进怀里，然后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沈星澜拿起那几块冰凉粗糙的石片，仔细感受着其上微弱的同源能量，心中稍定。她将石片用手帕包好，放入手袋，然后自然地挽起北辰的手臂。
“先生，东西买好了，我们回去吧？这里乌烟瘴气的，待着不舒服。”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娇柔，仿佛刚才那个与人豪气竞价的是另一个人。
北辰微微颔首，冰冷的眸光扫过周围那些依旧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无不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或低下头。
两人不再停留，维持着“收藏家夫妇”的从容姿态，并肩朝着暗市的出口走去。
然而，他们都清楚，事情，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赵乾那怨毒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预示着麻烦，才刚刚开始。
……
沉重的仓库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暗市那光怪陆离、充斥着诡异气息的世界隔绝开来。
重新回到江风凛冽、夜色深沉的室外，沈星澜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混杂的浊气彻底置换出去。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和江水腥气，此刻竟显得有几分清新。
北辰的手臂依旧被她挽着，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线条并未完全放松，步伐沉稳而警惕，如同巡视领地的头狼。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而隐蔽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废弃的吊臂阴影、堆积如山的集装箱缝隙、以及更远处被黑暗吞没的巷道。
“戏演完了，‘先生’，”沈星澜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侧头看向他线条冷硬的侧脸，语气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轻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就是这‘土特产’贵了点，回去报账的时候，头儿不会骂我们败家吧？”她晃了晃手袋里那几块用高昂代价换来的石片。
北辰脚步未停，目光依旧锁定着前方一个可能藏人的集装箱堆，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轻的、近乎无声的“嗯”，算是回应。过了两秒，他才仿佛补充般低声道：“值得。”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沈星澜心头微暖。她知道，他认同她的判断，这些石片可能蕴含的价值，远超付出的金钱。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不紧不慢地朝着停放在较远处阴影里的吉普车走去。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但也可能是陷阱的温床。
走了不过百米，北辰的脚步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
沈星澜几乎在同一时间，也捕捉到了那丝异常——身后远处，几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借助着废弃设施和夜色的掩护，正远远地辍着他们。动作很专业，刻意拉开了距离，若非他们感知远超常人，极难发现。
是赵乾的人。
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尾巴来了。”沈星澜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今晚月色不错，挽着北辰手臂的手指却轻轻在他小臂上点了三下——这是他们之前约定的，发现跟踪的暗号。
“嗯。”北辰的反应依旧简洁，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仿佛对身后的窥视毫不在意，只是带着沈星澜，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前进的路线，并未直接走向吉普车，而是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建筑垃圾和废弃轮胎的岔路。
这条岔路灯光更加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且巷道曲折，如同迷宫。这是来时他们就留意过的路线，易于摆脱跟踪，也易于……反制。
“看来那位赵大少，是打算把场子找回来了。”沈星澜轻笑，声音在空旷破败的巷道里带着点回音，“真是不知死活。”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尾巴也随着他们改变了方向，依旧不近不远地跟着，如同耐心等待时机的鬣狗。
北辰没有回应她的调侃，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环境判断和战术选择上。
他带着她又拐过一个弯，这里是一个死胡同的入口前段，两侧是高耸的、斑驳的砖墙，堆满了杂物，光线几乎完全被遮蔽，只有远处码头灯塔旋转的光柱偶尔扫过，投下短暂而诡异的移动阴影。
他停了下来，松开沈星澜的手，转身，面向来路，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将沈星澜完全挡在身后安全的位置。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这本就是天经地义。
“就在这里。”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绝对的自信与掌控力，“解决掉。”
沈星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感受着那弥散开的、冰冷而强大的气场，心中那点因为被跟踪而产生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也好。正好试试新领悟的《林氏心源注疏》里的一些小技巧，顺便……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不开眼的家伙身上，挖出点关于那令人不适的能量残留的线索。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尖仿佛有无形的能量在微微流转。
黑暗的巷道深处，几道模糊的人影，终于不再隐藏，带着明显的恶意，缓缓围拢了上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
……
死胡同入口的阴影浓重得化不开，只有远处灯塔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每隔十几秒便扫过这片区域，将围拢上来的五六道身影瞬间照亮，又迅速抛回黑暗。
正是赵乾和他的手下们。赵乾脸上的惊惧已被狠厉取代，他站在最后方，眼神阴毒地盯着北辰和沈星澜，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给老子废了他们！男的打断手脚，女的……给老子抓活的！”赵乾嘶哑着下令，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
他手下的五名护卫显然都是练家子，闻言立刻散开阵型，呈半包围之势扑了上来。两人直取看似最具有威胁的北辰，拳风呼啸，直击要害；另外三人则分出两人冲向侧面策应的石劲松（他已和小豆子从暗处悄然现身），一人则狡猾地绕向侧后方，目标直指被北辰护在身后的沈星澜！
战斗在灯塔光柱掠过的瞬间爆发！
面对正面袭来的两人，北辰甚至没有移动脚步。他只是简单直接地侧身、进步、出拳！动作快如鬼魅，带着军中格斗术特有的简洁与暴力！
“砰！咔嚓！”
第一人的拳头尚未触及北辰衣角，胸口就如同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砖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显然肋骨已断，软软滑倒在地。
几乎同时，北辰的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扣住第二人砸来的手腕，顺势一拧一送！
“啊——！”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惨叫响起，那人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得踉跄扑倒，抱着手臂哀嚎不止。
一个照面，两名好手瞬间失去战斗力！
侧面，石劲松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如同蛮熊般迎上攻向他的两人。他仗着皮糙肉厚和一股狠劲，硬吃了对方一拳，同时蒲扇般的大手抓住另一人踢来的脚踝，暴喝一声，竟将那人直接轮了起来，狠狠砸向第三个试图偷袭沈星澜的家伙！
“嘭！”两人撞作一团，滚倒在地，一时难以爬起。
小豆子身形矮小灵活，如同泥鳅般在战团边缘游走，看准时机，一脚踢在某个正要爬起的家伙腿弯要害，那人惨叫一声，再次扑倒。
电光火石之间，赵乾带来的五名手下已然溃不成军！
而此刻，那个最初绕向沈星澜的家伙，趁着同伴吸引注意，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近前，脸上带着狞笑，伸手就抓向沈星澜的肩膀，意图明显！
沈星澜仿佛被吓呆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去看那抓来的手。
就在那脏手即将触碰到她衣衫的瞬间——
她脚下仿佛不经意地微微一动，身形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妙到毫巅地让那只手擦着肩头掠过。同时，她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看似随意地在那人手臂外侧某个穴位上轻轻一点！
那人只觉得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剧痛，仿佛被高压电流击中，所有的力气顷刻间消失，软软垂落下来，脸上满是惊骇与茫然！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沈星澜心中默默点头，《林氏心源注疏》中的“截脉”手法，配合一丝微不可查的星源力，效果果然显着。对付这种级别的对手，甚至无需动用真正实力。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站在后方观战的赵乾，脸上的狠厉早已被难以置信的惊恐取代。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重金笼络、平日里在苏市横着走的手下，在这对男女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尤其是那个男人，简直非人！还有那个女人，那鬼魅般的身法和点穴手段……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转身就想跑！
然而，沈星澜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他。
想跑？
正好拿你试试新玩意儿。
她心念微动，调动一丝精纯的星源力，并非用于攻击，而是极其隐晦地干扰了赵乾脚下那一小片区域的重力场和空气流动。这是她结合高维认知与低维物理规则，摸索出的能量场初级应用。
正在发力狂奔的赵乾，只觉得脚下猛地一空，仿佛踩在了棉花上，同时一股紊乱的气流莫名其妙地卷住了他的脚踝！
“哎哟！”
他完全无法控制平衡，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前猛地扑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狗吃屎”姿势，重重地摔在满是碎石和污水的地面上！
门牙磕在石头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鲜血瞬间从嘴里涌出，痛得他眼前发黑，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战斗彻底结束。
北辰甚至没有多看地上那些哀嚎的手下一眼，迈步走到蜷缩如虾米的赵乾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如看蝼蚁。
沈星澜也走了过来，站在北辰身侧。她没有去看赵乾的惨状，而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就在刚才，她动用能量场以及此刻靠近赵乾时，清晰地感觉到，从赵乾身上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非常不适的能量残留！
这能量属性阴冷、混乱，带着一种侵蚀与扭曲的特性，与之前在那高维金属片上感受到的，以及苏老爷子描述的“外来势力”驱使的“非人之力”隐隐相似！
虽然极其稀薄，仿佛只是间接接触后沾染上的，但绝不会错！
这家伙，果然和那些东西有联系！
沈星澜与北辰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北辰蹲下身，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伸手在赵乾身上几个口袋快速搜查了一遍，除了一些现金、香烟和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打火机外，并无其他特殊物品。
那丝能量残留似乎并非来自具体物件，更像是……浸染了他的身体。
北辰站起身，对着沈星澜微微摇头。
沈星澜了然。她看着地上因为疼痛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赵乾，冷声开口，带着一丝精神力压迫：“今天只是个教训。再敢来惹事，断的就不只是牙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冰锥刺入赵乾脑海，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疼痛都暂时忘却，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北辰不再停留，拉起沈星澜的手，对着暗处打了个手势。石劲松和小豆子立刻会意，迅速清理了一下可能留下的痕迹，四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痛苦的呻吟。
赵乾蜷缩在冰冷的污水中，感受着门牙断裂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怨毒、后怕，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股曾经带给他力量的神秘能量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