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国营厂的订单,像一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在靠山屯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波澜。当沈星澜和赵卫国带着盖有鲜红公章的订货合同回到屯里,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每个角落。
“成了!真成了!”
“五十套笔筒果盘,一百个杯垫!老天爷,这得编到啥时候去?”
“啥时候?赶紧编啊!这可是公家的订单,马虎不得!”
“星澜这丫头,真是神了!连县里大厂的领导都说好!”
短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整个编织小组,乃至整个靠山屯,都陷入了一种紧张而兴奋的忙碌之中。
周文彬连夜赶制出更详细的分解图样,确保每个部件尺寸标准;孙卫东带领的采集小队几乎是驻扎在了河边山脚,保证了优质原料的充足供应;而以秀英嫂子为首的编织骨干们,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细心和耐心,每一根蒲草、每一条柳枝都处理得恰到好处,经纬交错间,力求尽善尽美。
沈星澜则扮演着总调度和质量总监的角色,穿梭在各个工序之间,不时指点一二。她偶尔会不动声色地在浸泡原料的水中滴入极少量的灵泉水,虽不足以逆天改命,却也能让草质更加柔韧,不易干裂,成品自然更显光泽饱满。
在全屯上下的通力协作下,第一批货物终于按时、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交货那天,几个壮劳力小心翼翼地抬着捆扎整齐的货箱,走在去往公社邮寄点的路上,感觉抬着的不是编织品,而是全屯子的希望。
等待回款的日子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焦灼的期盼。直到几天后,李建国支书从公社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红光,直接敲响了队部门前那口许久未用的铁钟。
“铛——铛——铛——”
钟声悠扬,传遍屯子各个角落。社员们无论正在做什么,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朝着队部大院汇聚。编织小组的成员们更是心跳加速,互相交换着紧张又期待的眼神。
大院中央,李建国站在磨盘上,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声音洪亮,带着一丝颤抖:“社员同志们!静一静!咱们靠山屯编织小组,第一笔对外销售的货款,今天!结回来了!”
“哗——”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李建国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这笔钱,不多!但是,意义重大!它是咱们靠山屯社员,尤其是咱们妇女同志,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挣来的第一笔‘活钱’!经队委会和编织小组核心成员讨论决定,这笔钱,一部分留作集体积累,用于购买工具、原材料,扩大生产!剩下的,按照每个人参与制作的数量和质量,折算成工分,发现金!”
“发现金”三个字,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人群,尤其是那些参与了编织的妇女们,彻底沸腾了!
张婶搓着手,眼眶有些发红;李红梅紧紧攥着衣角,嘴唇抿着,却掩不住上扬的弧度;就连一向沉默的秀英嫂子,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建国手里那叠即将分发下来的票子。
念到名字的人,一个个上前,从李建国手里接过那几张皱巴巴却分量十足的纸币和几枚叮当作响的硬币。
“张翠花,三块两毛五!”
“李红梅,两块八!”
“周秀英,四块一!秀英编得多,质量最好,这是她应得的!”
……
当自己的名字被念到,当那带着油墨和汗水气息的钞票实实在在落入掌心时,许多妇女的手都是抖的。
一个平日里嗓门最大的婶子,看着手里两块多钱,突然就掉了眼泪,声音哽咽:“俺……俺也能挣钱了……俺挣的!不是靠家里那口子工分分下来的!”
旁边她的丈夫,一个黑壮的汉子,挠着头,嘿嘿傻笑,脸上竟有几分与有荣焉:“哭啥,好事!晚上给你加个蛋!”
另一个年轻媳妇,把分到的一块五毛钱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用手帕包好,塞进最贴身的口袋,喃喃道:“够给娃扯尺布,做件新褂子了……”
这一刻,她们攥在手里的,不仅仅是几张轻飘飘的纸币,而是沉甸甸的、属于自己的人生选择权。经济独立的光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照进了这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女人们心中,唤醒了某种沉睡已久的力量。
家庭里的微妙变化,也开始悄然发生。以往吃完饭就撂下碗筷等着媳妇收拾的男人,开始主动帮忙刷碗、喂猪;对妻子参与编织小组事务抱怨“不务正业”的声音,几乎一夜之间消失了;甚至有的汉子,会默默地把妻子编坏的半成品拿过来,试着帮忙修补。虽然笨拙,却是一种无声的支持和认可。
原来,话语权的背后,站着的往往是经济基础。当女性也能为家庭带来真金白银的收入时,那看似坚不可摧的传统分工壁垒,便开始出现了松动的痕迹。
沈星澜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张张因希望和收获而焕发光彩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在苍梧界,她身为星河剑尊,执掌一方星域,麾下修士如云,弹指间便可决定星辰生灭,亿万生灵的供奉与信仰对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为这凡俗间几十、几百块的“巨款”,为这群朴素的、刚刚触及“自我价值”边界的妇人们,而感到一种别样的欣慰?
或许,这便是“人”间的烟火气,是高高在上的“神”所无法体会的,源于最本真生存与奋斗的喜悦。
喧嚣散去,夜幕低垂。
沈星澜回到自己那间寂静的老屋,闩好门,心念一动,便进入了灵源空间。
外界的一切纷扰、喜悦与变革,在此刻都被隔绝。空间里依旧只有一间小屋大小,但那眼灵泉汩汩流淌,似乎比之前更显生机盎然。泉眼旁,她开辟出的那一小块药圃里,几株常用的草药长势喜人,绿意葱茏。
她盘膝坐在泉眼边,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罕见地放任思绪飘远。
苍梧界……那才是属于她云疏的战场,是力量的汪洋。
在那里,灵气浓郁得化不开,呼吸间皆是道韵。宗门立于悬浮的神山之上,俯瞰星河流转。她修炼的《星辰九转玄功》,乃是直指真仙大道的无上法门。
第一转“凝星”,于丹田凝聚星核真元,对应炼气、筑基;
第二转“曜星”,星核化丹,光照内腑,对应金丹大道,寿元五百载;
第三转“流星”,破丹成婴,神游太虚,对应元婴老祖,瞬息百里;
第四转“行星”,元婴化神,初窥法则,对应化神尊者,神游太虚;
第五转“彗星”,真元带法则特性,一击可碎山岳,对应炼虚大能;
第六转“卫星”,身与法合,法相天地,对应合体真君;
第七转“恒星”,能量如星核燃烧,无穷无尽,照耀一方星域,对应大乘圣者;
第八转“星域”,自成领域,为渡劫做准备,乃是渡劫仙尊,半步真仙;
而她,前世便是站在第八转巅峰的星河剑尊,半步真仙,距离那化身法则、掌控一方宇宙的第九转“星宙”真仙之境,仅有一步之遥!
那是何等的力量与风光!挥手间星辰列张,剑出时万象寂灭。宗门万修来朝,她坐镇紫霄天域,言出法随。
可如今……
沈星澜感受着空间中这稀薄得令人发指的灵气,与苍梧界相比,此地简直是法则沉寂、能量枯竭的荒漠,是“镜象牢笼”。
她收敛心神,开始运转适应此界而简化的《星源诀》。
丝丝缕缕稀薄惰性的元气,艰难地被牵引而来,缓慢渗入经脉。这个过程,比她前世呼吸吐纳的效率低了何止万倍!在苍梧界,她一次闭关引发的灵气潮汐便能滋养一方水土;而在这里,她竭尽全力,也只能攫取到这微不足道的一丝。
虎落平阳,龙游浅水,不外如是。
然而,她的境界与认知仍在。地球的古武体系,在她眼中清晰无比:
明劲(外劲):锤炼筋骨力,一拳一脚,开碑裂石。(军中兵王水平)
暗劲(内劲):力透脏腑,隔山打牛,是为宗师。(世俗武术巅峰)
化劲(化罡):罡气护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凤毛麟角,隐世高人)
隐元境(打破虚空):沟通天地,借用法则,寿元大增。此境受世界规则所限,几乎无人能自然突破,是她为地球体系开创的新路顶点。
她初来时,这身体孱弱不堪。而此刻,成功引气入体,丹田内那团微小的星辉气旋已然稳固。
若按境界论,她已悄然跨越了明、暗、化三劲的藩篱,触摸到了“隐元境”的边缘。 这是质的飞跃,是生命层次的初步提升。
尽管受限于环境,她能调动的外在能量不多,但其本质,已非寻常地球武者所能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澜缓缓收功,眸底星芒内敛。力量又精进了一丝,但距离恢复哪怕亿万分之一的前世威能,都遥遥无期。
“地球……果真是绝灵之地。”她轻声自语,带着一丝无奈,却并无气馁,“依靠常规修炼,太难了。必须另辟蹊径——寻找类似‘星辰核碎片’的能量源,或者……利用好这人间烟火气中诞生的信仰与气运。”
她回想起白天那些妇女们感激信赖的眼神,那汇聚而来的、微弱却纯粹的信念之力,确实让她的神魂感到了一丝暖意。
个人的力量如同星火,可照亮一隅;而集体的信仰与气运,或许真能汇聚成河,助她在这能量荒漠中,开辟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甚至……去冲击那看似不可逾越的维度壁垒。
路漫漫其修远兮,但这缕由靠山屯燃起的星火,已然在她心中点亮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