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量子计算机的额外算力被调用，指挥中心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佐娅沉浸在对那神秘脉冲的溯源中，王宇昊保持着警戒。
而秦毅个人加密通讯频道那独特的轻微震动，打断了他对“深潜者”与“钥匙”的沉思。
他走到相对安静的指挥室边缘，激活了通讯。
没有图像，只有经过严重干扰、仿佛穿过厚重岩石与流水传来的音频，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明显阿萨拉口音且未加变声处理的男声响起，每个字都像砾石摩擦：
“秦毅。我是赛伊德。”
秦毅眼神骤然锐利。
赛伊德，阿萨拉卫队的“坝上死神”，哈夫克名单上最高优先级的清除目标之一。他怎么会…又凭什么，能接通这条线路？
“你有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提议，还是觉得这条线路的防火墙形同虚设？”秦毅的声音平静，但手指已在便携终端上飞速操作，尝试反向锁定与启动应急录音分析。
“提议。也是交易。” 赛伊德的呼吸声透过噪音传来，有些粗重，仿佛每次呼吸都牵扯着旧伤。
“我知道你在找‘海渊’的线索，也知道GtI和‘影子’像秃鹫一样围着那片海域打转。零号大坝的主变电站，有一条直通西北海岸地下中继光缆的冗余备份线路，未被记录在任何公开图纸上。它的终端，距离你感兴趣的那个‘坐标’的直线陆地距离，是现有哈夫克前沿据点的一半。”
秦毅心中一震。零号大坝的位置他清楚，但这条秘密线路…“中枢”和“影网”都未曾完全掌握。这确实是极具战略价值的资产。
“条件？”秦毅单刀直入。
“医疗援助。”赛伊德的声音压抑着情绪，但那份急切穿透了电波的杂音，“不是给我的。是给大坝下游东岸三个村庄的。过去两个月，一种未知的出血热在蔓延，我们缺药，缺设备，缺懂得现代医学的人。哈夫克的封锁让常规渠道断绝，GtI？他们只会送来裹着糖衣的毒药和侦察员。”
秦毅迅速在脑中调取相关区域的情报碎片。
零星报告提到过当地出现非战斗减员，但都被归因于“卫生条件恶劣”。
赛伊德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这关乎他誓死保护的人民。
“你要的不仅是药品和器械，”秦毅敏锐地指出，“还有医疗人员的安全通行权。这在当前局势下，意味着临时停火协议，以及我对你方区域某种程度的‘认可’。”
“临时、有限、仅针对医疗队和物资。”赛伊德咬牙道，似乎说出每一个字都很艰难，“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孩子的哭声，比仇恨更响亮。大坝的能源，换我的人活下去的机会。线路坐标和接入协议，换你靠近目标的跳板。很公平。”
秦毅沉默了几秒。
风险极大。
一旦泄露，哈夫克内部如菲尔德这样的保守派，乃至雅各布本人，都可能质疑他与“恐怖分子”交易。
GtI更会借此大做文章。
但收益也同样惊人——一条直插“沉没成本”海域后方的稳定能源和数据通道，这对支撑“影网”的远程探测和未来可能的行动至关重要。
“医疗队由‘中枢’直属的非武装后勤小组派遣，佩戴醒目标识，通行时间窗口需双方确认，并由你我直接指挥链保障安全。”
秦毅开始构筑框架，“作为交换，我需要大坝变电站b区第七号备用接口的完全物理接入权限，以及未来七十二小时内，该线路不少于百分之七十的冗余带宽。”
“可以。但医疗队必须包括传染病专家和至少一台移动式血液分析仪。药品清单我会在后续加密包发送。”
赛伊德回应迅速，显然深思熟虑过。“接入权限仅在指定时间、指定接口有效。我的狙击手会一直在能看到接口的位置。别耍花样，秦毅。为了救人，我能暂时放下枪；但为了背叛，我能让整条河谷变成坟场。”
“彼此彼此。”秦毅冷冷道，“第一批物资二十四小时内筹备，加密确认流程佐娅会和你的人对接。记住，赛伊德，这是交易，不是友谊。线路若有问题，或医疗队受到任何威胁，你失去的将不止是电力。”
“……我从不指望哈夫克的友谊。” 赛伊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讽刺，“但愿你的理智，能比你们公司的贪婪活得久一点。通话结束。”
通讯切断。
秦毅站在原地，迅速消化着这次意外的接触。
赛伊德的软肋是他守护的人民，而他的筹码是哈夫克情报网的盲点。
各取所需，但也互相将匕首抵在了对方的要害旁。
他走回主控台，佐娅和王宇昊都看向他，显然察觉到了刚才通讯的非同寻常。
“我们需要准备一批紧急医疗物资，清单很快会来。目标：零号大坝下游东岸村庄。以‘中立人道援助’名义，由‘中枢’秘密通道投送。”
秦毅对佐娅说道，随即看向王宇昊，“龙影，挑选一支绝对可靠、擅长隐蔽护卫的小队待命，不直接进入冲突区，但在外围确保投送路线安全，并监视GtI可能的搅局。同时，准备接收一条新的物理线路坐标，我们要在零号大坝旁边，搭一条‘线’。”
他没有详述交易对象，但佐娅和王宇昊都已从零号大坝这个地点和秦毅凝重的神色中猜到了几分。
这步棋险到了极致。
“医疗援助换能源通道……”王宇昊咀嚼着这句话，看向秦毅，“这不像雅各布先生会批准的行动。”
“所以是‘中枢’的独立行动。”秦毅的目光重新投向主屏幕上那片深蓝的海域，“我们需要那条线，赛伊德需要他的人活。在更大的阴影面前，有些规则，可以暂时重新书写。”
他拿起那颗一直放在控制台边的、来自钻石矿脉的黑钻，冰凉的触感传来。
“海渊”、“钥匙”、“深潜者”……还有此刻与“坝上死神”的危险交易。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开始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海域汇聚。而每一次接近真相，都需要在刀尖上，与魔鬼共舞。